如意叫她珊儿再次重置了香炉,只是那时候是光天化日之下,称心如意两个丫头都在,梁小影也就在寝殿里,给她珊儿再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就那样大刺刺的把藏在袖中的半透明毒粉撒进去。
何况,那天早上梁小影才请的御医来诊断,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她怎么敢再恍如无事一般的继续下毒?
这种谋害宫妃的事情,绝对是见不得光的。假如事情败露了,那不用说她珊儿自己,就连全家人都要受牵连。
只是婉妃娘娘蕙质兰心,从宫外弄来的这种罕见的毒药怕是大家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问题是出在香炉架子里吧!
很快就能成功了。她珊儿只要完成了婉妃娘娘的吩咐,不仅自己可以得到许多赏赐,婉妃娘娘还承诺去求了皇上把她调回去婉妃自己的宫里做上乘的女官!
只要这样,那么就连她珊儿的家人,也都没有问题了…她一定能做到。
珊儿面上闪过两丝狠绝之色,轻轻把烛台无声的搁到了架子上,伸手从袖口里掏出来了一个轻便的小瓷瓶,刚掀起来了香炉盖的时候,从梁小影的寝殿门口突然斜冲出来了两个人影,速度飞快的一下子冲到了她的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透过飘渺不定的烛光,珊儿见到了几乎让她完全不可置信的两张脸——称心,还有如意!
珊儿的眼睛瞪的极大,嘴唇一瞬间全部失去了血色,不停的哆嗦着。
她的思想仿佛完全不能接受从自己的双眼传达过来的讯息,从而直直的愣在了那里。
正在这时候,两只手分别重重的拧住了她的胳膊:“珊儿,果然是你!总算被我们捉住了!”
称心和如意两张俏脸气的雪白,咬牙切齿的分别擒住了珊儿的两个胳膊,边高声说着这番话边眼神飞快的扫过半开着的香炉。
极度的惊惧之下,被称心牢牢掌住的胳膊忽然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珊儿的手指无力的垂下,手间原本牢牢握着的小瓷瓶“啪”的一声摔倒了地上,瓷块粉碎四裂,随同着瓷瓶里的半透明粉末,通通散落在了冰冷的地上。
深夜里清脆的碎裂声很是刺耳,而珊儿此刻再也站不住,四肢发软,全靠着称心和如意拧着她的手腕的力量。
是什么?明亮的烛火——珊儿的眼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如此明亮大方的光亮,绝望惊惶之中本能的抬头一看,一身素裙曳地,袅袅婷婷站在寝殿门口的,正是梁小影。
她手上轻端着一个小巧的烛台,昏黄跳跃的烛光映着她的容颜,却并没有今日白天见到的那种病态与疲惫,反而眼神清亮,轻抿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珊儿。
“主子,您的推测果然没有错!这贱蹄子,才几天,就沉不住气了!”如意说话一向有些冲,此时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这番话,话音刚落她就重重把珊儿的手腕向下一甩,这样一来,珊儿顿时像个木偶一样,软塌塌的跪坐到了冰凉的地上。
她终于开始从最初的惊恐中有些清醒了过来。
如意话中的意思是——梁小影竟然早就猜到了自己从头到尾所做的所有事情?甚至还让称心如意两人偷偷的守在寝殿里,就是为了守株待兔,是吗?
这么说来,她所有的不适原来也是装出来的…
珊儿的额头沁出来了层层冷汗,抬头正对着梁小影平静如水的面容。
这几天来的所有查探与猜测,果然都没有错…珊儿,果然是你…可是…为什么。
称心把如意留在了珊儿身边,自己走到了碎了满地的瓷瓶旁,取出牌子将粉碎的瓷块与半透明状粉末都细细的裹好,才站起身子伸手展示到梁小影的眼前。
梁小影微微点了点头,朝着旁边的桌案上抬了抬下巴,称心立刻把用帕子抱着的瓷块与毒粉小心的放在了桌案上。
珊儿此时才如梦初醒,跪的直直的,疯了一样的连续不断朝着梁小影磕着头,“咚咚”的声音在大半夜听起来分外的触目惊心,不一会儿那块地上就染了一丝红色。“影妃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影妃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如意满眼轻蔑的看了一眼珊儿,走上前来替梁小影搬来了一个软椅,扶着梁小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娘娘先坐下来再说。”
“珊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梁小影端坐在上,轻蹙了眉头直直看着座下面正不停磕头的珊儿。
珊儿额头上布着因为磕头过猛的导致的血痕,双眼已落下泪来,死死的咬着下唇,嘴唇上也渐渐渗出了鲜血,却只是哆嗦着,讲不出来话。
“行了行了,你不要再磕头了,磕也是白磕。”梁小影听着连续不断的“咚咚”声心头觉得一股无名的烦躁之火,侧脸过去摆了摆手。
珊儿这时候才停了下来,颓然的跪在地上,垂着头。
她和婉妃娘娘都从来不知道,梁小影竟是个这样厉害的女人!不动声色之间却早已想好了所有的计划,只等着自己上钩。
梁小影亦是有些不耐烦,一只手托着下巴,心里不断盘算着,要怎么样让珊儿把幕后的主子供出来。
总之现在是人赃俱获,她瞟了一眼桌案上搁着的碎裂瓷瓶,珊儿肯定是再无什么可狡辩的,但是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下等的宫女,怎么可能凭她的一己之力就弄来那么罕见的幻凝草毒粉呢?
“说吧,你的那瓶幻凝草是怎么来的。”梁小影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扣着软椅的搭手,规矩的发出来“笃笃”的细微声音,沉声问道。“如果本宫知道的没有错,你来这里之前,是伺候婉妃的吧?”
珊儿听见了此话身子猛地一震——怎会?就算梁小影早就知道是她在香炉里下的毒,可是怎么会连毒粉的名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珊儿惊惶的死死看住了梁小影,惨白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珊儿,你趁早把所有事情都一百五十一十的说出来,影妃娘娘早就把你那些鬼祟的小伎俩看得一清二楚了。”如意心中忿恨,高声开口斥道:“咱们主子是哪儿亏待了你?也真难为了你这样龌龊的一番心思!”
梁小影轻出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在本宫第一次请罗御医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你在香炉里添的是什么东西了。你自己应该也清楚,这次是人赃俱获,是绝对怎么样都狡辩不了的了。”
珊儿伏着身子,低低的啜泣声在安静的深夜里悠悠荡开。
“本宫只说一点,这件事情关系到凤凰宫里从本宫到下面所有人的性命,人命关天,肯定是要交予皇上来处理的。若你现在在这里坦白说出来了指使你的人,本宫还可以尽力去保你在宫外无辜的家人。若你不愿意说,那本宫也不会逼你,等天一亮就去禀了皇上,对本宫来说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珊儿,你听清楚了吗?”梁小影沉声缓缓的对着珊儿说道。
“珊儿,如果你认为有其他人可以护的了你一丝一毫的话,那我只能说,是大错特错。”称心素日沉稳,此刻也忍不住开口低声说:“皇上对咱们娘娘的宠爱你不是不知道,何况下毒是个什么样的罪名,你不是不知道吧。现在莫要说你,你身后所有与你有牵连的人,都不一定逃得过去!”
珊儿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只看见十指紧紧的箍在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称心的意思是,婉妃娘娘,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是吗?
而且自己现在不说,明天皇上来审查这件事时,也是一定会查出来的吧。可自己无辜的家人呢?该要怎么办?
怎么能让自己年迈的父母、年幼的弟妹来与自己一同承担这阴毒而不能见光的事情呢?
“若你现在在这里坦白说出来了指使你的人,本宫还可以尽力去保你在宫外无辜的家人。若你不愿意说,那本宫也不会逼你,等天一亮就去禀了皇上,对本宫来说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梁小影的话反反复复的在珊儿脑海中放映着,一遍又一遍。
沉默中,只有四人的呼吸声默默相对,“嘀嗒嘀嗒”的清脆声音,是珊儿惊惶失措的泪水,一颗颗坠在冰冷的地上,四散迸裂。
梁小影很是疲惫的轻揉着鬓角,从软椅上站起了身子。
她若不愿说,她梁小影也确实没有办法。
这几日来已经够操心了,没有抓到珊儿之前,她梁小影的心也是一刻都没有放下来过。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平日里好端端一起相处着的人,居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处心积虑要来害自己的性命。
就算是现在想起来那幻凝草的毒性,梁小影心底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悸。
万千宠爱如何,锦衣玉食又如何?她梁小影所要的,只不过是平淡快乐,和那一份相守偕老而已。
“称心如意,把她给好好看守着。”梁小影轻声吩咐,提步向寝殿内走。
既然人已经查出来了,她梁小影实在无精力再耗费下去,明天只有交给把这个难题踢给里杰斯了。而她现在,要去奔向她温暖可爱的床榻了。
“是!”两个丫头回答道,分别向珊儿走去,准备把她给带下去。
“娘娘!影妃娘娘!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可是请饶恕奴婢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影妃娘娘!”就在这一瞬间,珊儿爆发出来了一段哭求,近乎是泣不成声的喊出来,反反复复的重新着这几句话。
称心知道自己的主子此刻已经很是疲惫,忍不住皱了眉头斥道:“珊儿!你若是想说就赶快好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