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苍生(1 / 1)

一路朝着青龙城内府走去,街道上,熙熙攘攘,玩家与NPC混在一起,无从分辨。

于是,这一路,便没了眼中挂着希冀,如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压上了赌桌的老人妇人,也不见了初时奔走在街道上的一队队充满狂热的青涩守卫。

街道上,一位位不知是玩家还是NPC的人们,身着古装,腰悬宝剑,或三两成群,呼朋引伴,或孤身一人,仗剑踏歌。

小明微微有些恍惚,又很快回过神来,摇着头笑了笑。

走了盏茶时间,小明抬起头,内府已至,一切如旧,站在门前的两名守卫目光投来,似乎是认出了小明的模样,又似乎是对这位平日里向来只肯露出两个鼻孔,今日却突然满脸平静的城主乡下侄子有些震惊疑惑。

小明勾起嘴角,朝着两名守卫微微一笑。

两名守卫终于从震惊中走出,小跑着走上前来,弯腰行礼,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贵哥?”

小明微笑点头,“前方带路。”

两名守卫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终于确定了来人确实是城主的那位乡下侄子,有心想拍上几句马屁,献上几句肺腑之言,却见这位今日里不知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了的乡下侄子竟已是自顾自的往府内走去,两名守卫只好连忙跟上。

走过依旧是有些熟悉的前院,步入亦不陌生的大殿,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壶小酒,两只已倒满了酒的酒杯,一位身着青龙衣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一只酒杯面前,见了小明,也不起身,只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那笑里,似是苦等了许久的人,终于看见了让自己所苦苦等候的东西。

守卫行礼退去,小明迎着那道目光,大步朝着早已为自己摆好了的酒杯走去,满脸平静。

两人落座,平平对视,几乎同时举起了面前的酒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显得格外默契。

放下酒杯,中年男子拎起酒壶,一边往两只酒杯里倒酒,一边抬起头笑着与小明说道,“那日里我那一掌,是在救你。”

声音慈祥真诚,令听者恨不能闻声便要断定,出声者必定是极为宽厚慈善之辈。

小明含笑点头,似乎也是深信不疑。

中年男子倒满了酒,轻轻放下酒壶,突然之间眉头却是皱起,原来不知何时,桌面上竟是爬上了一只蚂蚁。

中年男子伸出手,将蚂蚁捏在手里,两只手指轻轻一撮,微不足道的蚂蚁便化为了尘埃飞灰,如同其无声无息的活着般,无声无息的死去。

中年男子抚平了眉头,抬起头来望向小明,眉宇眼中,尽是笑意,“那日,我青龙诛杀朱雀白虎两城伏兵万余,重伤白虎城城主,两城逃窜,我青龙乘胜追击,一路追杀至朱雀城下,若非怜城中百万无辜百姓,那日,我青龙便能踏平了朱雀白虎!”

声音颇为豪迈,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小明再次含笑点头,轻轻鼓掌,仿佛已被倾心折服。

中年男子举起酒杯,两只酒杯轻碰,一饮而尽。

轻轻放下酒杯,中年男子这次并没有着急倒酒,笑眯眯的望着同样是含着笑的小明,声音再次恢复了慈祥真诚,仿佛是一位再宽厚不过的长辈,“觉得委屈?”

小明脸上果然流露出几分委屈,却是拎起酒壶为面前这位长辈倒上了杯酒,声音里带着晚辈面对严厉长辈时的心折与恭敬,“不敢。”

中年男子大笑,摇头指着小明笑道,“你呀,别怪叔叔狠心,叔叔只是在告诉你一个道理,弱者,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强者,便是神仙,也不敢不敬你。觉得委屈?那只是因为你是弱者!弱者,就应该有弱者的觉悟!弱者,不应该觉得委屈,只能觉得庆幸,为了自己还活着而庆幸。除非,你不想成为弱者,除非,你能咬着牙,在无数次生与死之间一步步走上去,成为强者!”

小明抬起头,带着仿佛少年般的倔强,勇敢的与中年男子如剑般锋利的眼神对视,“叔叔,天下动荡,民不聊生,一人强大到极致,又有何用?能救活死去的天下苍生吗?”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不容置疑的道了一声,“能。”

小明起身,单膝跪地,脸上满是激动之色,看那模样,谁也不能怀疑,救活那天下苍生是其毕生的梦想,“请叔叔教我!”

中年男子伸出手指,点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何为强者?如何成为强者?我教不了你,不过,它能。”

小明将手掌放在自己的心脏上,似乎是若有所悟。

中年男子起身,青龙长袖一甩,满脸的壮怀激烈,“天下之势,动荡不安,分合不休,天下苍生,饱受磨难,水深火热,便是天降君王,横扫六合,这天下,又能安定上几年?这百姓,又能少吃苦几许?唯有大好男儿,仗手中三尺剑,不惧山险水恶,行侠仗义,方可救万民于水火。即使百年万年之后,天下再乱,仍有浩气长存,侠义不灭,这苍生,心中方有一线希望永存,这天下,方有一线希望升息。”

小明无比配合的拍案而起,满脸的激动之色,“好男儿生当如此!”

中年男子似乎很是满意小明的配合,拍了拍手掌,一名袅袅娜娜的丫鬟走上来,手中捧着一柄宝剑。小明瞥了一眼丫鬟,新面孔。

中年男子一把抓住宝剑,脸上表情庄重肃穆,“此剑,名为苍生,乃万年前一绝世巨匠为一绝世巨侠所铸。万年来,此剑不知流经多少英雄之手,却始终不能使其出鞘,遂有苍生已死,天下无侠之语……”

小明接过宝剑,看也不看,“呛”的一声将宝剑抽出。

中年男子一愣,口中喃喃道,“莫非……天意如此?”

小明将宝剑入鞘,抱拳告辞,大步离去。

中年男子站在原地,望着小明离去,仿佛仍为其口中的天意所震惊。

丫鬟行礼告退。

须臾,一只不起眼的白鸽飞起,中年男子终于回过神来,露出了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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