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璎怔怔地望着封神榜化作灰烬,脑海里最后一根紧绷着的弦‘砰’一声断了。她身上的业火慢慢散尽,垂眸,掌心的业火红莲缓缓升起,她的身体渐渐变得趋于透明,开始出现四分五裂的痕迹。
“璎璎!”
“到时候了……”殷璎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她的身躯,忽然碎裂成无数片,随风化作无色尘埃散去。一个光点落到了红莲上,刹那间光芒万丈,红光冲天而上,金色的符文在空中盘旋着,一道紫气隐隐若现。
老子、元始望了一眼,刹那间脸色大变。
通天悲喜交加,手持青萍剑护在红莲之外,殷璎之前已经斩却了化身,如今又有鸿蒙紫气相助,成圣不远矣。界牌关的现场静悄悄的,阐截两教的弟子都在抬头望着这一异象,几乎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红两色光几乎染红了整个天际,灿烂如晚霞。不多时,穿着大红荷边裙的少女款款落地,黑发齐腰,眉心上的业火已经由红转成金色。她双眸如火,不觉多了分凌然世外的气质,望着通天微笑。
“璎璎,化身已斩,可愿证道?”
殷璎道:“我愿——”
话音未落,忽然间,万里晴空变成雷雨交加,狂风沙暴,几道紫色闪电盘旋在空际,撕裂整个天空。闪电很快汇聚在一起,分出来的旁支却扭扭曲曲组成了奇怪的文字,正是洪荒时代的天书。
元始仰天大笑,分外得意:“通天啊通天,你的徒弟有万般能耐,烧了我封神榜,无奈天道不认可,哪有成圣的可能!”
今日的场景,跟青莲被分解时候,太像了!不容于天道的东西,本该毁灭。殷璎抬头望着即将劈下的天雷,走到这一步了,哪里还有退路?她站在八卦台上,回头望着通天:“老师,天道为何不容我?”
通天将诛仙剑收回手,厉声道:“你无错!天道不公,视万物如尘埃,而维持所谓天命。璎璎,我来陪你。”
众目睽睽之下,他飞身跃上八卦台,佩戴诛仙、青萍,轻轻地抱住殷璎。
“别怕,我在。”
狂风如利刀,天道降下的惩罚,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了。殷璎拼命想推开他,反而被抱得更紧。转眼间大雨倾盆,天雷随之而至,紫色的闪电分外闪耀,几乎都无法睁眼。他忽然觉得手里一空,惊叫道:“璎璎,璎璎?”
被天道劈得半跌倒在地,才发现自己坐在红莲之上,旁边凝眸望着自己的,是殷璎的虚体。
“老师,”她开口道:“我爱你。”
通天一怔,可天道的惩罚不会停下,身负业火红莲的顶级防御,他又撑过了一阵。他看着殷璎的虚体愈来愈虚弱,那种痛苦感同身受,恨不得拼尽全身的修为去救她。他伸出手,忽然心中一动,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从他的身体里分离了出来。
紧接着,青萍,诛仙也慢慢走出来,三人互视一眼,青萍微笑道:“很好,自我之尸也被斩出来了。”
“快救璎璎。”诛仙冷冷道。
通天盘坐在业火红莲上,旁边是斩去的三尸,各自盘膝坐好。老子同元始都只斩了二尸,如今哪里有心情捣乱,都一眼不眨地看着。万般道法神通在空中一一闪现,茫茫不知过了多久,通天历经大寂灭境界,三尸的身影变淡,最后他站起身来,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红莲收到了掌心里。
老子、元始不由后退了两步,暗自琢磨着这一番变动。
“璎璎,”他轻声道:“醒来可好?”
红莲微微动了下,幻化出殷璎的模样,有气无力地靠在通天的怀里。消散一久的天道惩罚又重新在空中汇聚,隐隐有加重之势。
天道!
通天抱起殷璎,如今他三尸全斩,又三尸合一,化身与本体永不分离,离证混元大道,只有一步之遥。他手中托起一栋样式古朴的钟,早有人在下面叫道:“那是混沌!东皇太一的混沌!怎么落到了通天教主的手中?”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但见五色毫光照亮诸天,一声钟响天摇地动。通天持剑向天道挥去,几道剑光闪过,众人只觉得脚下的大地摇摇晃晃,抬头一看身边的人没了踪迹,熟悉的景象也没有了……
洪荒再次破碎。
“不顾一切维护天道尊严,有必要么?”
白发老者抬头,见是他,有些恼怒:“扬眉,你休要随意插手我这里的事。”
枯木君一笑,好整以暇地盘膝坐下,道:“算计自己徒弟这么狠,我也是服你。如今通天已斩三尸,何苦弄个鱼死网破?我这里还有一朵时时刻刻想要毁灭世界的黑莲花,你若是不嫌弃,咱就重头来过,等着你的好徒弟重练洪荒,扭转诸天时空,回归过去。”
他听闻身下震荡,低头一看:“呀,洪荒又碎了。”
但见洪荒化作无数个碎片,有大有小,漂浮在无尽的宇宙中。白发老者低头看了许久,忽然叹了声,一道白光从他的身体里遁出,遁入茫茫的宇宙星辰之中,他道了声:“告辞了!”
“看来天道也不想跟他同流合污了。”枯木笑道。
“并不是,”黑莲淡淡道:“只是天道之上,还有无上大道。”
他起身,淡漠的看了眼殷璎所在的那块碎片,扭头便走。枯木君追上了他,奇怪道:“小莲花,大功将至,你怎么要走了?”
“她已无恙,必定还有相见之日。”黑莲也不转身,径自道:“千年不过是一瞬,虽为业火红莲,也欠这个世间的因果。我也自有我的去路。”
枯木君道:“你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等等我!这里太无聊了,咱还是结伴走吧。”
“璎璎,你觉得怎么样了?”
通天抱着她,本在抗衡天道,但不知为何天道不见了,洪荒又碎成无数片。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怪。”殷璎皱了皱眉,她发现自己再也释放不出业火,化身已斩,怎么功力反而在衰退?正在奇怪,身后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殷璎讶然道:“是你,金莲?”
她无需转头就知道对方是谁,十二品功德金莲,不该在西方教二人组的手里么?通天抱着她转过身去,看到一个极俊秀温和的青年,正是他。
金莲温声道:“我来救你。”
“为什么要救我?如何救我?”
“红莲,你忘了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么?”金莲淡然一笑:“青莲虽然净世,但没有开天功德,最终不为天地所容;黑莲灭世,如今时候并不到;而我功德金莲,普度众生,注定生生世世不得自由。红莲,你是掌控业火的啊,你生来是不属于截教的。”
通天道:“你究竟是何意!”
“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他轻声道:“你已斩却化身,为何迟迟不能成圣?你欠世间的千年因果未消。红莲,再不去,你恐怕要像青莲一样了。”
殷璎目送金莲离开,尽管不愿意接受,但是她知道这全都是真的。
身为业火红莲,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自己的使命啊!她掌控因果,却永远消不去自己身上的因果。无端想起了当年平心娘娘对她说过的话,原来那么早之前,对方就已经预测到了自己的命运。
“老师,”她将头埋在通天的怀里,强忍着泪水,可还是慢慢落了下来:“我想我知道,我该去哪里了。只是……”泣不成声,竟然说不下去了。
“璎璎,你去哪,我也去哪里。”通天伸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沉重且坚定:“哪怕是生生世世都要守候在那里,我也守着你。”
不,这不会!
她的脑海里兀然出现了这一句话,仔细研读后,竟然发现蕴藏在其中的大道。殷璎斩却化身后早已不同寻常,她忽然眨了眨眼,抬头大声道:“我殷璎,业火红莲,自愿守护因果之道千年,以偿还自身欠下的因果!千年后,我必定得证大道,将因果业力以大道蕴藏于天地六道,不忘自身使命,也不忘我今日的承诺!”
通天听她喊完这一番话,忽然低头,用力地吻住了她。
纵然再不舍,也要暂时分别。殷璎从他怀里抽出身来,望着身后那一扇通往冥界的虚门,勉强笑道:“不过是千年的时间,我一定能改变。我承诺,我一定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她不敢耽搁,也不敢回头,飞一般跳入了虚门。
封神大劫,最终因封神榜的被毁而告终。
洪荒破碎后,圣人以*力将破碎的碎片融成一起,是为四大神洲;其余碎片凝成星辰,构成茫茫宇宙。经此一战,截教门人纷纷前往浩渺星辰,阐教元气大伤,也闭山休养。西方教二人组没捞到什么好处,自己也走了。
但是天庭填充人才并不困难,历代身亡的帝王将相,小有所成的地仙,百年就可以收割好多。只是再也无人去搭理凡间俗世,殷商灭亡也好存活也罢,谁都不关心了。
只留下一个个神乎其神的传说。
十八层地狱里,六道生灵各自偿还前世因果,无边业火燃烧不休,循环往复。
她端坐在最底初的石盘上,大红衣衫上燃烧着点点业火,衬得肤色格外雪白。她闭着眼睛,相貌娇俏,黑发逶迤垂到了石盘上,看起来似是在冥想。
倏忽睁开双眸,对面岸边,走来了一个身着大红白鹤绛绡衣的青年,望她一笑。
她也报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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