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豫州,洛水,
去往洛阳的路上
“喂,两位好师兄,洛阳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洛水以南,春风拂面,芳草芬芳。一行人携带仆役,抬着两个厚重的箱子,缓缓前行。
“这这眼下四月中旬,大将军是…是二十二寿辰。容我算算啊…”
其中一人细眼长髯,羽扇纶巾,弯弯的眉毛画在他前额,仿佛个和蔼的教书先生般,掐指回着话。
河边撑船的船夫见他容貌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谈吐之间,却瞧着挺老练沉稳,精于计算,不由心里倒了倒苦水,一会渡河结账时可千万别斤斤计较。
“诶有了。咱们已抵洛水南岸,待今日渡过洛水,纵马驱驰,抛去吃食休整,时日耽搁,经我估算,应该…还是能赶在二十一前入府”
河面平静,清风卷起点点涟漪,四周莺燕婉转,十分宁静岸边候船的人朝远望去,商船游客络绎不绝,真是门泊东吴万里船。
“妙哉妙哉,这洛阳府位于河南之州,四通八达,地势平坦,登极而望,三川之地尽收眼底,与我们那深山幽静,青山碧水,真是大相异径。”
一人感慨道,臭屁之意油然而生,一袭青色长袍,消瘦的面庞带着无尽沧桑,高高的个子,却显得弱不禁风。
一个小姑娘吐了吐舌头,白了他一眼,喃喃道:“诶诶诶不就是条河么,有什么可感慨的啊…”
“咳咳……大师兄…”
那“教书先生”朝高瘦青衣人作揖,朗声道:“此次洛阳一行,我们从师门经渝州入荆州,再辗转北上,渡汉水,颠簸数日,才抵达这里…”
说着,又朝洛水北岸看了看,面上带着稍许疑惑:“汉公寿辰之后,再过二十有四日便是七剑大会,我们周马劳顿,就算乘坐新式客船,怕也是无法返回师门。临行之前,师尊可有安排?”
青衣人脸上看不出神色,沧桑消瘦的面孔上张开了口,似乎是故意扮成一副老成的模样,声音厚重低沉:“嗯此问题不错,不过孟师弟不必担心,诸位师弟师妹,师尊确实吩咐了,我们寿礼结束,不会即刻回山。”
说着,他伸出青袍下的手臂,伸出手指,朝右边指了指,看他手掌有些干枯清瘦,但一举一动却显露一丝威严:“今年七剑大会,就在湖南衡山。我们做完事情,走过场子,就直下洞庭。到时师尊师叔,都会在衡山与我们会合!”
一行数人,向青衣人所指方向望去,无不心潮澎湃,满怀激动**。
七剑大会,三年一届,大东王朝武学繁盛,修行尚武之风横行,但凡有些身份的人,无不翘首以待。
正张望着,前面已经找到了船家,一行人也不多耽搁,收拾了行李,上船欲渡河。
“南山碧天青不极,渺渺洛水东流长”,说的正是洛水景色……
洛水发迹于华山洛源,绵延八百里,东至河南豫州,流经三川之地,最后并入黄河。
洛阳脚下洛水河畔,当然是最秀丽温婉的一段,寻常时日风平浪静,气候温和,更有青山碧草加以装饰,仿佛一位风情万种却高贵神秘的九天神女。也难怪坊间流传汉魏的曹植以洛神为赋,纪念佳人。
“大师兄……”
众人已经收整完毕,船家正准备划桨开船,那教书先生却做了个慢的手势,向青衣消瘦人轻声说道:”看那……”
顺着教书先生的羽扇方向看去,是洛水南岸一处芦苇丛中,有两个白衣少女正在拼命招手,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和船上一行人说。
大师兄眯着他那细长的双眼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似是知道了些什么:“船家,稍等片刻”
说着,整理了整理服饰,右脚轻轻一点,姿势飘逸潇洒,消瘦的身材在青绿色长袍下好似随风舞动,如御风乘行。
只在这一刹那间,绿影飘渺,他就已经双脚踏岸,不沾一滴河水。
船上撑船的船家有些目瞪口呆,抓了抓后脑,心想这可是技术活啊,该赏!
“慕容师兄,你可是青城的慕容师兄?”
那两个白衣少女气喘吁吁,见青衣人下了岸,赶紧停下休息。
“原来是王师妹,关师妹啊……”
复姓慕容的青衣人摆出副自觉还算体面的姿态,作揖问候道:“贵派今日可好?”
“诶……劳烦慕容师兄挂记了……”
只听一人声音婉转清幽:“我们这也是去洛阳汉公府的,这几日购置礼品,恰逢开春之际,有些耽搁时日。刚才看了看,洛水客船短缺,我们实在找不到船只了,又实在不想绕远走陆路了……”
一白衣女子腰挂玲珑细剑,模样水灵秀丽。
“这下时间有点紧迫,所以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刚刚看到贵派,可否能捎上我们,一同前往?”
交谈之间,那“教书先生“也飘下了岸,举止投足,虽不及青衣人飘逸轻盈,却也是颇显功力……
毕竟面前两位可都是出了名的玉人,家世不凡,模样更是不若凡尘,虽说自己马上就要成婚了,也没那么多佳人才子的低俗心思,但在佳人面前保持一点风度,击破流传已久的“青城派里尽是书呆子”的恶俗谣言,还是十分重要的。
“原来是昆仑贵派的王师妹,关师妹……”
“教书先生”长袖并拢,笑着道出白衣少女的身份:“我们二派百年来一直交好,二位师妹这句话真是客气了。数月不见,我们青城一派甚是惦记各位,这次可真是赶得巧,上官师弟气剑无双,少年英雄,之后相遇,我们慕容师兄一直想和他再较量一二呢!”
河边一向喜欢看热闹的人聚在一起偷偷琢磨,原来这一行人是青城山一派……
青城天下幽,所习剑术,就是一个奇字:声东击西,虚实不定,剑气迂回,不破不立,正是青城幽剑的精髓所在。
一位看起来有点见识的公子哥挺了挺腰板,装模做样说着话:“瞧瞧那位,看见没,就那个青衣大师兄,八成就是慕容煌了……此人嘛,嘿嘿,年纪不大,却深得幽剑精华,手中剑路,千奇百怪,据说天下之间,少有能估算他的路数,更莫说知晓青城剑术的招式了……哈哈,当然本公子剑术也不差啊。”
其他人点着头,都有耳闻,当年青城慕容煌和峨眉张藏锋七剑大会惊世一战,慕容煌所使青城剑法,好像胡乱而生一般,东西不定,看似毫无招式功法可循。
但慕容煌怪剑却剑剑指向要害,招招逼出破绽,纵使张藏锋一把落英剑使得一手花哨的峨眉剑法,滴水不漏,却也是败在看似平平无奇的慕容煌之下。
三年前的七剑大会,慕容煌一战成名,尽管最后的决战小负于华山卫冕魁首的卓凌云,但其怪异幽奇的剑法,让天下年轻一辈无不忌惮万分。
“青城天下幽,幽剑天下奇,久仰大名。孟师兄,慕容师兄,客气了……”
伶俐的白衣少女回礼致意,如湖水般的眸子一眨一眨得,灵秀娴美。
“唉,关莹姐姐是你啊”
船上下来了一位青衣少女,秀发如云,月牙清丽一般的秋波,白里透红的脸颊,朱红圆润的小小嘴唇
正朝这偷偷张望的公子哥有些奇怪,这位标致的妞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蜀州一别,晃晃数月,秦婷师妹真是生的愈加秀气了”
说话的也是个白衣少女,比较先前的水灵秀美,这位少女相貌妩媚娇艳,美貌绝伦,素白的衣衫遮不住她那动人的面容和身段,像画中走出的一般。
“诶王婵师姐,原来你也来了啊…”
青衣少女愈加开心了,粉红的脸蛋更加可爱明媚,像冬日的阳光一般让人温暖,不由巧笑道:“太好了,这一路上,慕容师兄孟师兄东一句子曰,右一句诗云,忒无聊了啊,都没人陪我说话呢。”
两个白衣少女单袖掩面,细语低笑,很是温柔。
慕容煌咳了一下,尴尬笑笑,恭声道:“诸位师妹大驾光临,能够同行,自是很好的。咱们这时日无几,还是快些上船吧。”
两位白衣少女咛声答应,招呼身后抬着寿礼的仆役,看得挺沉,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顷刻间数人搬运行李,很快就整装齐备,蓄势待发了。
正鼓足勇气准备上前搭讪的公子哥见佳人们都走远了,只好暗暗骂了自己句窝囊,和看热闹的吃瓜观众一哄而散了。
船动了,一叶轻盈的客船荡漾在无尽的洛水碧波上,微风徐徐,真是暖风熏得游人醉。
洛水风景虽没有西湖那般秀丽小巧,也没有塞外长河那般大气雄壮,却是教人沉迷陶醉的。
船家哼着三川之地独特的小曲,有些许古风的味道。数千年前春秋礼仪时代,诗经盛行,那国风·王风所吟诵的就是这三川洛水之景。
时宜变迁,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那诗歌盛行的时代早已离去,但那诗意盎然的风景和悠悠绵长的吟唱,却依旧深深烙在这神州阔土之上,荡漾在这碧波小舟之上: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舟行水上,三个明眸皓齿的秀丽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得交谈着。
那名唤关莹的白衣少女偷偷指了指小船犄角的一个青衣白带的少年,朝秦婷喃喃着什么。
那个人孤零零得抱着把旧剑,模样不至弱冠之龄,身材消瘦,神色黯淡,很是平常倚靠着船栏,好似思索什么。
“那位公子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说他呀”
秦婷莞尔一笑,道:“他是小师弟,叫欧阳超,不怎么出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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