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日休的死可说对陈子云的打击非常之大,他跪在这座新坟前,把从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慢慢回忆了一个遍,这些经历或悲痛,或无奈,或愤怒,而造成这一切的只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如果自己不再试做去改变,迟早只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堆冤死的白骨。
他心中满是悲愤,摩挲着手中皮日休遗留下来的三尺长剑,剑柄交替雕刻着两条龙,龙尾起于柄尾,而龙头而分别立于剑柄前段的两端,向上昂首,似有腾云之势。
‘锵’,他抽出剑身。
“这!”他惊呼一声,立即放下剑鞘,仔细端详起剑身来,此剑剑身竟然没有偏锋,刻着一片浩瀚星空,呈椭圆螺旋状,一面剑端处书有‘问天’两字,,而另一面剑身剑端处也书有‘圣道’两字。
这明显是一把名器。
他本年青,在握住长剑的那一刻,心中的悲痛被一股豪情冲淡不少,更兼之前世渴望的武艺也有希望练成,对于自己的信心也壮大起来,当下对着皮日休的坟拜了拜,把长剑包裹起来,想要离开这个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地方。
他现在可说基本没武艺,行在江湖,无论横著走还是竖着走,仰着头走还是躬着背走,都是危险重重,再说这些人是为黄巢宝藏而来,现在皮日休挂了,保不齐这些人就会把目光盯上自己,陈子云想了又想,决定依照皮日休遗言先到洛阳去寻鲁望,说不定这人也是隐居的高手,总会看在皮日休的面子上教上自己几招。
至于黄巢宝藏,就是一个累赘,陈子云对它完全没有兴趣,在离开之前他也留了一个心眼,虽然他对星辰诀的作用以及皮日休的人品持怀疑态度,但为妨万一,还是把星辰诀用布裹着埋在了皮日休的坟旁,反正里面的内容他已经全背诵了出来,以后只要不说梦话,别人是肯定没法知道他学的是星辰诀,这样就算星辰诀是最低级的武功,别人也没法笑话他拿来当宝,哈哈……
他只知洛阳在南边,于是辩明方向,沿山而行,此时正是深秋,山中多果实,他饿时就随便摘些果子,填饱肚子了事。
他的经脉经过皮日休强行扩展,练功的效率可谓神速,而且当日皮日休的真气疯狂灌入他的体内,有一部分被陈子云运行星辰诀同化,彻底留在陈子云体内,现在陈子云体内可说已经有了别人需要十年苦修才有的内力,只不过他自己却不知情,也不懂运用,只是觉得纵得远了,跳得高了,耳目眼神更加灵敏,他的情况就如同空有千万财产,只不过被锁在了一间房间里,而他却没有钥匙打开门。
这样走了七天,才遇上了一个小村,房屋简陋异常,可知此处人家都是生活困苦,惟有俭省过活。
陈子云走至村庄,有种重活于世的感觉,敲开一家的门,那家人虽然贫穷困苦,但仍然热情招待了陈子云,并留他休息了一夜,让看尽前世社会百态的陈子云不由感慨万千。
翌晨陈子云再三道谢后,问清楚了附近最大镇县的方向,又上路去了。
这日,他正在山中一棵大树上运功练习,此时已经快要出山,旁边就是一条大道,只是现在兵荒马乱,此地也属偏凉,半天光景,竟无一人经过,让陈子云不仅感叹,大唐盛世,已显苍凉。
“梆,梆……”
一阵声音响起,陈子云猛然睁开双眼,前方大道上来了一队车队,正缓缓行驶着,这个车队颇为壮大,总共七八辆马车,由周围数十人拱卫着前行,走在最前方的一人骑着马,正敲着手中的一个木梆,发出阵阵闷响,一辆车上插着一面锦旗,上书‘福威镖局’。
陈子云看得有点意思,心想这福威镖局的人是不是大呆,倘若这山真有一股劫匪,像這般敲法,岂不是打草惊蛇,自投罗网?
正当陈子云考虑着是否蒙上面拦路抢劫一番,车队却慢慢停了下来,木梆声也戛然而止,为首之人大叫一声:“有人下标,下马环卫。”
陈子云仔细看去,原来前面道路中央上不知什么时候插着一根竹竿,阻住了车队的前路,陈子云一阵冷汗,他可以断定那地方原来并没有竹竿的,显然是刚刚才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插了上去,好快的身手。
护卫们也并不慌张,都下马围成一团,虎视眈眈地望着四周,车队中一人骑着马缓缓走到前面站定,向四周拱手朗声道:“在下乃福威镖局排山掌林远,在江湖上也小有薄名,今日押镖途经宝山,冲撞了各位好汉,还望众好汉能赏个薄面,来日必再次拜门重谢。”
“放下一百两银子,取标走吧。”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四周响起,这里是平地,但这声音却带着层层叠音,飘渺虚幻,让人摸不到说话人的方位。
下面的镖师们本毫无惧色,各自坚守位置守着车队,此时却稍稍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他们走江湖日久,临敌经验可说十分丰富,往往一开场便能依据对方的谈话举止判断出敌人的底细,但今天这场景却还是首次遇上,大家都望着林远,林远也是一脸的错愕,传闻功力至化境者,变音而生幻,有莫大本领,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这等高人就算举整个镖局的力量也是无法抗衡的,他整整自己的思绪,说道:“前辈功力高绝,晚辈等人望尘莫及,一百两银子在下刚好能做这个主,自然双手奉上,不过还请前辈告知名号,让晚辈等回镖局也好向总镖头金刀王允王老有个交代。”
他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一白两虽然不多,这次咱们就认栽了,但你也得给咱们一个台阶下,出来比划一下,让咱们看看你到底配不配取走这一白两银子。
“放下一百两银子,走吧。”
还是这一句话,只不过声音听起来更冷了,让人有种置身冰天雪地地感觉。
陈子云也对这声音产生了一些兴趣,忙仔细倾听,想寻找这声音的出处,从他有了内力的这十几天,这还是首次认认真真地静下心来观察这周围的世界,立时四周的一切细微的变化源源不断地传进他耳里,树叶婆娑声,飞鸟度枝声,包括下面一辆车里传出的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轻微的哭泣声,他心中一阵惊讶,这种种声音或近或远,仿佛都在他身旁萦绕,而就在此刻,一个奇妙的世界终于向他敞开了,这次的尝试无意中让他的武学修为又前进了一大步,让他更加懂得武学到底是什么,此刻他终于真正入门了。
猛然,他终于发现了一个不寻常之处,循着感觉定睛望去,在对面一片茂密的树枝中,一个人影隐隐约约地显露了出来,对方似乎也知道了他的存在,隔空对着陈子云笑了笑。
下面的林远脸上一阵阴晴,出来混江湖靠的是什么?是面子!而现在对方似乎并没有给他这个面子,那是否应该拼死一战呢?他拿不定主意,望了望身边的手下们,手下人也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手下把一百两银子放在了路边,拱手说道:“晚辈已经照前辈吩咐所做,不知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对面那人向陈子云摇了摇手,再次说道:“我改主意了,现在得再增加一百两,一共二百两银子。”
林远脸色陡变,手按住腰间刀柄,说道:“两百两的数目委实太多,已经非本人能够决定,望前辈见谅。”
陈子云嘿嘿一笑,他料想对面那人加价的原因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担心自己横插一手,看来这人还挺识趣的嘛,他朝那人伸出一个巴掌,再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说我只要五十两。
果然对面那人冷声说道:“恩,那就一百五吧!不能再少了。”
此语一出,陈子云伸出大拇指朝那人比了比,林远等人早义愤填膺,已经抽出朴刀,厉声说道:“前辈如此咄咄逼人,置江湖信义于不顾,晚辈虽然武功低微,也只能以死向搏!”
场面上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对面那人没有回应,而林远等人也警惕地望着四周,一切又恢复了寂静,只不过这份静谧显得那么沉闷,陈子云也在考虑这动静是不是闹得有些大了,想要抽身离开。
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一生芳华,荣盛几何,一壶浊酒,醒醉几分,世人相争成与败,我自梦里上天梯……”
一人从车上下来,书生打扮,青色袍子,腰悬长剑,手中提着一壶酒,不紧不慢,走走停停,向正要说话的林远摆了摆手,走到众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说道:“这银子我替林镖头出了。”
说罢把布袋放到路边,直起身子,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摇了摇手中的酒壶,把酒壶放到地上,说道:“再附送好酒一壶,酒中有深味,愿君迷所留。”
说罢,朝林远挥挥手,说道:“走吧。”
林远道了声谢,再次朝四周望了望,见没有动静,忙指挥车队离去。
陈子云看着车队远去,想着书生所吟唱的曲子,勾起心事,不免有些感触,直至车队失去踪迹,方才跳下树来,朝大道上走去,他倒真想看看对面的是个什么样的劫匪。
从旁边走出一人,与自己一般年龄大小,清瘦的脸算不上清朗俊秀,头上戴一顶破烂的小皮帽,白皙的脸庞像是没有一丝血色,他缓缓走过来,腰间斜斜插着一柄剑,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陈子云看得仔细,却是一柄无鞘的木剑。
此人来到陈子云身边,也不说话,拣起地上的酒壶,饮了一大口,递给陈子云。
陈子云接过酒壶,说道:“你不怕这酒有毒?”
这人不语,拣起地上的钱袋,打开袋子,楞了半响,才抬头苦着脸说道:“我们被那人耍了,我就知道读书人没一个好人。”
靠,那你拦路抢劫就算好人?
当然,这话陈子云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他自己也参与在其中了,只是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酒壶里装的是他的尿?太可恨了,要不要马上赶上去教训他一顿。”
这人瞪了陈子云一眼,说道:“我看你比那人更坏。”
说完把钱袋递给陈子云,钱袋里空空如也,唯有一锭小小的碎银子,还有张纸条,上写:“酒惟一壶,独酌无味,赠银一锭,相伴肆间,对酒当歌,共醉一场。”
陈子云楞了半响,突然笑出声来,看来适才那书生开了他们一个不大不小的一个玩笑,他深以为古时代的书生十分有趣可爱,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说道:“就冲你这句话,就说明你也不比他好那去,你肯定想着往酒壶里吐几口口水进去。”
那人饮了一口酒,猛地吐了出来,叫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我正喝着呢。”
陈子云笑道:“好好,天色不早,不如咱们就依此人所言,寻个地方对饮几觞如何?”
那人说道:“我正要前往洛阳,你要去哪里?”
陈子云哈哈大笑一番说道:“太好了,这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我也正好要赶往洛阳,倒是可以同路而行。”
那人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此去往西二十里有一城镇,临接永济渠,船通洛阳,也能往黄河至镇洲,咱们正可借水路到达洛阳。”
陈子云拱手说道:“我叫陈子云,江湖人称玉面无敌小飞龙,你呢?”
那人还礼说道:“在下莫天缺,没有江湖人称。”
“行走江湖,怎能没有称号,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就叫一枝梨花压海棠如何?”
“好吧,其实我有江湖人称,名叫闪电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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