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梦战
话说胡扬素来胆大,曾吹牛说就算华山倒在他家门前,只要不砸到自己和自己家房子,他就能面不改色,就像没看到一样,但这老道一句话却是吓他一跳。
话说只要不是像老道这种年纪的人,听了这句话还能保持淡定的真没几个。
“绝命?什么绝命?”胡扬急忙问道。
只听那老道不慌不忙,慢悠悠说道:“你是真正的杀破狼命格,星光耀体,具人雄之象,千年难得一见呐!”
他一听这不好事儿吗?跟绝命有什么关系?
又问道:“我上网查过资料,说是有四分之一的人都是杀破狼命格,那岂不是全人类有十几亿人杰?”
老道微微一晒,颇不以为然:“这世间观星算命的书籍秘法多不胜数,至于真假优劣,见仁见智,贫道功力低微,便不去评价。贫道只说那杀破狼命格,你可知那战国白起?”
他虽然写作文不行,但记忆力超强,何况是如此响当当的人物怎会记不住?
“知道,人屠嘛!”
老道又问:“白起生平杀人二百万,是为人屠,乃杀神是也!你可知那白起是什么命格?”
胡杨摇头:“不知道。”
老道解释说:“那白起便是真正的杀破狼命格,七杀星耀体,又有那楚王韩信、三国张飞、关羽、刘备,哪一个不是人中豪雄、当世人杰,岂是等闲之人可以比得?”
“所谓真正的杀破狼,乃是人之气运贯通星宿、星光耀体,若不夭折、成年必为人雄,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白归明白,但你说的韩信、白起、刘关张那些大咖们到底是不是杀破狼命格也没人知道,而且说了这么久貌似一直在说我很好,跟绝命有什么关系?
“那道长所说绝命是怎么回事?”
老道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你若生于战乱年代,以你年龄,说不定已是一军将领,但生不逢时,这天下如此太平,无你用武之地。可惜、可惜呀!”
胡杨追问:“那我的命运究竟如何?”
“你生不逢时,命贵压身,是祸非福,十二岁本命年有丧门之煞,二十四岁本命年凶吉难料啊。”
说完不等他再问,又继续说道:“贫道两次寻你父母,本想直言相告,奈何贫道无力相助,说之无用,徒增烦恼。现时眼看你本命之年再次到来,祸在眼前,加之你与老道确实有缘,若不出言警醒,我心难安呐!老道在这世上时日无多,只想临走了却这段因果,至于信之不信,全在于小施主你自己啦!”
胡扬心想既然话已说成这样,索性问个明白:“我有一个问题,道长您听完别见怪。我知道道长是为我好,但道长说是与我有缘,又说与我有因果,不知这因是从哪里开始的?”
老道并不生气,平静说道:“说来有些话长,既然你问了,我便跟你说清楚。贫道赠你的那颗天外之珠可还在?”
胡扬摸摸胸前:“在呢,我睡觉都没摘下来过。”
老道满意的点点头,半闭着眼似在回忆:“小施主出生的那天,贫道在那玉泉院……”
胡杨出生的那个夏天。
那时老道还是个五十岁的中年道士,他在二十几岁时受过命运打击,心灰意冷之下出家为道,二十多年来道法修得如何且不说他,却受自身经历影响,在观星、算命、相面等杂学方面很是用功,长期刻苦钻研之下,很是有些功底。
那一日,道士去山阴城里的玉泉院见道友,顺便看看有没有一些杂学典籍借来研读。
盘桓两日后正准备回去,却遇上了暴雨欲来的天气,乌云笼罩了半日却不见雨来,无所事事之下便站在窗前看天发呆。
但凡喜欢看星星的人有谁喜欢阴雨天?
雨终于来了,还打了一个响雷。
不对!
那雷声反常!哪有打雷带有金玉之声的?
那道闪电也是非同寻常!哪有闪电劈出来是笔直的?而且还分叉?
道士看到一道闪电半空里分为三道,其中一道怕不得有水桶粗细,笔直的落向大地。
一粗一细两道白光落在华山莲花峰,另有一道细的落向山阴城以东,距离应该不远,闪电把整个县城照的雪亮,道士便把方位记住了。
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小,急急忙忙转身翻书查看,后来雨停了,他便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看星星,看完星星又来翻书,忙活了一整夜。
第二天,道士顾不得睡觉,一大早来到城郊寻访,若是闪电落下的地方有小孩出生,那就说明推算无误,昨夜通宵没白忙活。
方位记得准,再加上胡大少爷降生闹出的动静不小,还真找对了。左右人家一问之下,有昨天去胡家门前凑过热闹的人说,那胡大少爷出生前天空一道笔直的闪电劈在屋顶,因此早产了半个月,是雷给劈出来的。
一听之下道士心中大为兴奋,小子,道爷我找的就是你啊!
道士自然也知道人情世故,刚生孩子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总不能说你家孩子命犯丧门煞,将来克死双亲吧?
半路上拦住出门请医生给家中母子检查身体的胡扬老爸,道士只说此子命格非同一般、将来祸福凶吉难以预料,并叮嘱胡扬老爸在孩子满月以后带去华山让自己仔细看看。
由于道士说话文绉绉的,而胡扬老爸读书不多、理解能力有限,只觉云山雾罩,回家后只是将场景复述了三成真实。
家中刚刚立下奇功的皇太后听完以后一锤定音——骗子!
此事不了了之。
说完那些话,道士急匆匆回华山去了。
回去以后也没闲着,他要去找那另外两道闪电,于是便在华山西峰周围爬上爬下大半个月,甚至从华山清理垃圾的清洁工那里借来绳子,悬崖峭壁都找了个遍。
华山西峰本就不大,就在他搜遍了旮旯角落,自己也已经累得够呛的时候,终于在峭壁石缝里找到一颗珠子。
看到石头有碎裂痕迹,珠子却是完好,回来`经过验证发现那珠子材料不明,便断定此物不是游客遗失之物,定是那闪电从天外带来的,便非常专业的叫它“天外之珠”。
至于那另外一道粗大的闪电,道士已经无力寻找,便归结为无缘。只是每每看到那“天外之珠”便想起那胡家小子,叹息几声:生不逢时、可惜、可惜……
时间过去了十来年,这件事情一直萦绕在道士心头。
修道人讲究心无一物、行事直指本心,否则就会心有牵挂,不利于静心入定,时间久了甚至会成为魔障、毁坏道基,是为心魔。
某一日又看到那珠子,想想那小子已经马上满十二岁了,算得他本命年有丧门之煞,于是拿起那珠子,起身下山第二次探望。
道士明知道这一家人祸在眼前,却是无能为力,他确实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再说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相信,便只好叮嘱胡扬父母小心病难灾厄、不宜远行等等,最后无私的留下那颗天外之珠,唉声叹气的走了。
时间过了二十几年,这事老道一直没忘记,近来老道自知时日无多,回想一生遭遇,映像最深的反而就是这件事情。人越老想法就越多,总是想着那胡家小施主十二岁以后如何,二十四岁本命年又会如何……
越想越魔障,索性下山来找,否则心有魔障,就算死去时老天给了机缘,也成不了鬼仙、见不得太上老君。
去到胡扬家里没找到人,左右邻居一问,才知胡扬双亲十二年前已经亡故,本人还在学校读书。
老道等不得,惋惜万分的念叨着“不出所料、逃不过”等等,直接找到安西来了,直到坐在这里喝茶讲故事。
听完了老道述说,胡扬心里一团乱麻,用道士的话来说,就是魔障已生。
不管这事到底是真是假,但确确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老道说的煞有介事,故事听起来也好像有些道理,父母的确死于自己十二岁的本命年,而且那珠子还挂在自己身上呢!
老道二十多年三次不请自来,从未欺骗自己与父母,要骗早就骗了,何必等到现在?
呆坐半晌,心想其他不管了,最起码这事后果如何要问个清楚先:“那道长您说说我这本命年究竟会怎样?还有半个月就生日了,您直接说,我受得住。”
老道揪着那发菜般干枯的胡子沉默不语,他都等得急了,才听得道士说道:“如此老道就直说吧!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呐!”
胡扬打个激灵:“啊?那有没有解决办法?”
老道苦笑摇头:“老道若是有办法,又何须等到今日?”
胡杨一想没错,他若是有办法十几年前不就说了么?心头一凉,不由有些丧气。
老道看了看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老道虽说功力浅薄,无法帮你解厄,但贫道出家之前也曾有过起落,我有一言赠与小施主:古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若要予,人不取也得;天若要取,人不舍也失。事到临头,唯坦然面对之,徒然慌乱,于事无补。你当尽力做些防备,所谓尽人事而听天命,若当真不可避免,心坦然之,死又何妨?”
这话说的有力气!
虽说不是什么实际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有时候这种话比什么都重要。老道几乎是掏心掏肺,也确实尽力了。
胡杨本就是个洒脱性格,一听说得对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虽说消极,但若真的天要我死,再怎么积极又有什么用?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心头不再那么沉重,这才感觉到喝了这么久的茶、肚子饿了,而且那老道二十多年来为自己跑来跑去的操心,自己竟然还不知道他的道号!
心中很是愧疚,便说要请老道吃饭,然后在安西盘桓几天,老道坚辞不受,说这就离去。
再三挽留,老道还是要走,说是去不远一个什么道观里见道友;无奈之下,胡扬只得去路边叫了一台的士,付了钱扶他上车离去,临走时才问得他的道号——静一。
站在路边看着车子远去,胡扬不禁有点怅然若失,在心里说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会一生感激你的。
这老头是个真正的道士、纯粹的道士、一个值得尊敬的道士。
一时思绪万千、一团乱麻,呆立半晌方自回过神来,本来是准备灌点马尿庆祝一下分手大吉,不想却听到这个关乎生死的预言,不由哭笑不得。
一个人去吃饭,已经没有心情再庆祝,但由于心情郁闷,仍是喝了不少啤酒。晕晕乎乎的回到宿舍,一头倒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胡扬做了一个真实到如同亲身经历的梦。
刚一进入梦境,他就确知这里是在战场,而且绝不是现代战场。
左右都是骑坐于高大坐骑之上的披甲战将,这些坐骑有神骏的战马、巨鹿、巨狮、巨虎、甚至麒麟、以及各种从未见过的巨兽,无一例外都是长高盈丈、高大异常,居然看到空中还有翼展数十丈、羽毛金光闪闪的巨鸟。
还有许多战将竟是以鳞甲脸盆大小的蟒蛇为坐骑,另有几条身长半里的蟒蛇头生鹿角、马面狮口、颌下须长丈五、四只巨爪……
真龙!
身后刀枪如林,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士兵排成无数长宽数十丈的方阵,一直蔓延到视线的穷极之外,兵马当以千万计,或是……亿!
对面十里之外已经看不到哪怕一点地面,除了寒光闪闪的兵刃以外,是一片乌黑,再无其他颜色。同样不计其数的战将、士兵清一色身穿乌黑战甲,一眼看不到尽头,犹如一片无穷大的黑幕覆延大地。
两军阵前寂静无声,数以亿计的战兵与坐骑默默肃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有席天卷地、直欲灭绝万物苍生的杀气与战意充斥,犹如无声的巨潮狂澜、沸腾盈宵!
不合常理的是,身处这宛若真实的梦境之中的胡扬何曾想象到过这般阵仗?但他却不害怕,反而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战意如潮、杀心难以遏制。
“呜……”
“轰……轰……轰……”
后军响起进攻号角,声音悠长而沉闷;无数面战鼓擂响,震撼而独特的节奏与号声耦合,奏出震天撼地的血色狂歌!
“杀……”
亿万大军一起虎吼出声,吼声直穿云霄,杀气、战意已是有若实质,胡扬不由自主的随着前阵战将一起炮弹出膛一般冲了出去。
直到此时,他才察觉自己胯`下的坐骑是一匹身高盈丈、全身遍布鳞甲的高大战马,而手上的兵器是一把一丈多长的漆黑长柄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