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宥义确实没醉。
他只是在进门之前,用烈酒簌了口而已。
所以,韩笑才闻到了那满嘴的酒气。
“我知道,有些事,有些话,如果不是借着酒醉,也许根本说不出来,也做不出来。可是,何苦呢,即便你说了,你做了,也不会让你减少一点痛苦,为什么还要去说,去做。”赵灵的语气里,满是了然。
他们两人的关系,照理说,应该是生疏的逖。
可是,语气,却那么熟稔。
就好像他们之间本来就很熟悉一样菟。
如果韩笑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非常非常吃惊。
“不知道,因为自私吧。我很怕到时候,她真的会彻底忘记我。”郑宥义苦笑,“虽然我的本意,就是让她忘了我。”
“哎。我已经帮她成立了魔方影视,我也相信,她会越办越好。韩笑很有天赋,只是她的善良压抑了她的天赋。”赵灵轻声道:“如果她不肯彻底离开这一切,那就变得足够强大好了。”
郑宥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合上眼睛。
他显得那么疲惫。
赵灵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睡熟的样子,亦想起,郑宥义第一次来找她时的模样。——就在韩笑千夫所指之时。
郑宥义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收留她,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足够下辈子生活无忧的财富。
不过,赵灵愿意帮郑宥义,并不是因为他的钱,而是——
没有人能拒绝他。
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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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笑下了楼,夜风一吹,终于让她的脑子变得清爽了一些。
她不知道该拿郑宥义怎么办才好。
虽然现在,她很明确自己的目的,是让郑宥义变得一无所有。
可是,然后呢?
他变得一无所有之后,她还能怎么做?
她不知道。也许真的到了那一步,这个问题,也便有了答案。
韩笑不想上楼,她打算在楼下呆到郑宥义离开后再上去,或者等赵灵给自己打电话。
楼下的餐厅都已经关门了。只有酒吧是夜场,还亮着灯。
韩笑走进酒吧,随便点了一杯鸡尾酒。
一个人坐了许久,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杯了,韩笑终于有点无聊了,她莫名地想起岳晋原那天找自己散步,她陪他干了一件无聊的事情,现在,要换成他陪她了。
拨通了岳晋原的电话,韩笑说:“我在……嗯,我想想我在哪里……呃,在楼下吧……你来不来?”
她说话已经不清。
一个人喝酒很容易醉。
尤其是楼上还有一个醉鬼。
韩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醉了,可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岳晋原却知道。
他没有挂电话,韩笑放在桌上的手机始终处于通话状态,她则半趴在桌面上,透过玻璃杯,看着酒吧里恍恍惚惚的众人。
岳晋原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韩笑趴在桌上傻笑。
脸蛋红扑扑的。
眼神朦胧。
他见过她喝醉的样子,上次被别人灌醉的,可是,远没有这次可爱。
这一次,真的只能用可爱来形容。
岳晋原笑了笑,走过去,把她扶起来,让她倚在自己肩上。
像上次,他靠着她一样。
这一次,让她靠着他。
韩笑的脑袋挪了挪,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睡着了。
岳晋原动也没动,拿起她没有喝完的半杯酒,慢慢地啜着。
眼波如井。
——然后,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不玩了。
不继续玩下去了。
不再给她时间,继续和那些无聊的人,去做无聊的事了。
她这幅模样,他要私藏,一点点都不想被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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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独自回到家,开了门,正要走进去,两个人一左一右,双双夹住了她。
态度野蛮而粗鲁,将温如拖到了沙发前。
沙发上早已经坐了一个人。
等看清那个人之后,温如笑了起来。
笑得很凄惶。
“什么意思?你连我都容不下了吗?”温
tang如笑得像哭一样。
“孩子,必须打掉。或者你主动,或者,我请人帮你决定。”男人淡淡道。
“他是你的孩子!”温如几乎是吼叫出来的。
一直知道,他是冷血的,却从未想过,他那么冷血,冷血到可以亲自杀掉自己的孩子。
……不过,曾几何时,她也是他的孩子呢。
沙发上的那个人,正是温老爷子。
叫温老爷子,并不是因为他老,只是因为他的资历太老,也是某种尊重甚至于敬畏。
……
……
……
……
温老爷子也是一个传奇的人。
温老爷子原名温品言,他与岳晋原不一样,岳晋原本身就出身豪门,岳家盘根错节,岳晋原只是将家族发扬光大了。温品言是真正地白手起家,据说年轻时落魄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遇到了一位贵人,开始接触到地产,正好赶上好时期,从一个小开发公司发展为地产大亨,并开发了两个驰名的商业城,其中的纺织城更是遍地开花,区区几十年,就已成为一方首富。
不过,他的妻子很早就过世了,只留下了温如这一个女儿。
只有极少人知道,温如并不是温品言的女儿,只是那个女人带过来的继女罢了。
那个继女从小就喜欢他,他知道。
温品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温如,只是,被小女孩崇拜的感觉,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
他由着她崇拜自己。
由着她爱慕自己。
由着她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地爬上-他-的床。
他可以给她一个大小姐的身份,甚至也允许她找一个意中人嫁了,也许还会给一份丰盛的嫁妆。
可是,温如要得太多了。
她居然想要温家的产业?
就凭着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太幼稚了。
——温家的一切,只能是温静的。那个他在最落魄的时候丢在了福利院的,他的亲生儿子。
任何人都不能威胁温静的地位。
哪怕是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
……
……
……
“不用麻烦你了,我会亲自处理这个孩子。”温如在经过最初的心凉之后,轻声说道。
她一直知道他是冷血的。
可是,当初身为小女孩的自己,迷恋的就是他的冷血和无情。
所以,也没什么好说。
反正这孩子也保不住。
“是因为哥哥要结婚了,所以,你才会那么绝情吗?”她又问。
之前温品言虽然也不同意她生下那个孩子,但是,她与郑宥义假结婚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
那时候温静咬定了不肯结婚,温老爷子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而昨天,温静突然对老爷子说:他可能想结婚了。
所以,他要为自己的儿子扫除一切障碍。
温品言没有回答温如,就那样看着她。
“是不是,即便我死了,你也不会为我流一滴泪?”温如轻叹。
她深爱的父亲,她的老公郑宥义,她的哥哥温静,估计没一个人,是真心爱着她的。
真是悲哀。
“你还年轻,你肯定活得比我长。把这件事做得干净一点,至于你和郑宥义,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现在收手,还能保你们平安。”温品言示意两边的人松开温如,站起身,留下了一句话。
在他走出去时候,温如已是面如死灰。
心也如死灰。
有时候,一个人的死意与恶意,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