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
郁家,恒阳居。
欧晴坐在婴儿摇牀边,手搭着摇牀轻轻地摇,看着渐渐入睡的儿子。
突然,有轻缓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同时还伴随着一道刻意压低的温柔声音,“睡着啦?”
是云裳。
欧晴回头看向女儿,点了点头,“嗯。”
然后起身,对女儿指了指外面客厅,示意出去说话别朝着睡着的儿子。
从卧室里出来,欧晴一边轻轻把门关上,一边小声问女儿,“你在跟谁打电话?”
还躲到阳台上去打。
“还能有谁!”云裳翻了个白眼,失笑道。
嗯,除了她家亲爹还能是谁!
“你告诉他我在你这里了?”欧晴双眼一瞪,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这还用告诉么?除了我这儿和外公家,你还能有别的去处吗?”云裳瞥了妈妈一眼,嫌弃她几十年如一日的迟钝。
呃……
也是哦。
欧晴双肩一垮,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母女俩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云裳一边给妈妈倒水,一边关切地柔声轻问:“怎么了?吵架啦?”
几个小时前,云裳接到妈妈的电话,让她马上开车去机场接她。
当时她还以为是父母二人一同来了C市,还跟妈妈开玩笑来着,说郁家的车可比不上总统大人的专车啥啥啥的……
哪知妈妈在电话彼端气呼呼地说只有自己和儿子两个人,吓得云裳连忙开车去机场接妈妈和小太子。
欧晴低头喝水,闷不吭声,一脸怏怏不乐的样子。
“我爹他做了什么竟让你连离家出走的事儿都做出来了?”云裳好奇得很,想到刚才亲爹打电话来确认妈妈是不是在郁家那副焦急担心的语气就有些忍俊不禁。
能让一贯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总统大人如此慌张的,这世上也就只有她家欧小晴了。
云裳觉得她家亲爹就是典型的百炼钢变成了绕指柔,虽然表面看起来她爹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动不动就对妈妈发号施令,但实际上他却被妈妈吃得死死的。
自从妈妈生了小太子之后,亲爹对妈妈就更是疼到了骨子里。
所以她真的非常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整天比年轻人还腻歪的两个人舍得吵嘴斗气。
“他骂我!”欧晴愤愤道,咬牙切齿。
“骂你?”云裳挑眉,一脸惊诧。
“嗯!”欧晴重重点头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云裳默了默,然后果断摇头,“不可能!”
她亲爹现在对欧小晴好得简直人神共愤,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踩着玩儿,怎么可能舍得骂她?
“为什么不可能?真骂了!!”欧晴好气啊,现在居然连女儿都不相信她的话了。
云裳瞅着妈妈,“骂你什么了?”
“他骂我疯子,还骂我不可理喻!”欧晴气愤填膺地怒喝道。
想到之前他凶巴巴地骂她的样子她就有种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的感觉了。
云裳蹙眉,下意识地问:“你做了什么?”
她亲爹现在在妈妈面前非常怂,没道理会这样自掘坟墓啊!
“楚斐有私生子。”欧晴不开心,闷闷地叹气道。
“啊?”云裳吓了一跳,蓦地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纳尼?
严楚斐有私生子?
那魏可怎么办啊?
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得是多大的耻辱和伤害啊!
云裳震惊又气愤,打心底同情堂嫂。
欧晴说:“你爸说要让那个孩子认祖归宗,我不赞成,就跟他吵了几句。”
“我爹可真爱多管闲事,土匪哥有私生子关他什么事?他出这个面干什么?”云裳闻言,没好气地嫌弃自家亲爹。
“就是啊!”见女儿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欧晴像是找到了知音,顿时更来劲儿了,“他还骂我神经病,我看他才是神经病!吃撑了闲得慌!”
“可不嘛,若真让那孩子认祖归宗的话,置魏可于何地?”
“就是咯!明明人家小两口现在感情好着呢,哪知道冒出这么个糟心的事儿,偏偏他还要站出来搅合,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毛病!”欧晴越说越生气,向女儿告状,同时在心里默默给了严谨尧一千八百个大白眼。
“嗯,我爹这事儿的确做得不好。”云裳点头道。
“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蛮不讲理,他们严家的男人个个都是大男子主义,看着就讨厌!”欧晴气得哟,简直了。
看到妈妈那么激动,云裳不免失笑,拍拍妈妈的手背,戏谑道:“好了好了,你也别这么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爹有私生子了。”
“他敢!!”欧晴勃然大喝。
云裳挑眉,故意逗妈妈,“他若真有你咋办?”
欧晴一听女儿这话,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狠狠蹙眉,狐疑又心惊地看着女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难道这是女儿在暗示她……严谨尧外面真有人?
“没什么意思啊,就随便问问。”云裳轻轻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然而欧晴却放松不了,也想越觉得不对,“有那么多事可以随便问,你为什么偏要问这个?”
见妈妈脸色严肃,云裳这才意识到妈妈当真了,顿觉哭笑不得,连忙澄清,“我真是随便问问的,欧小晴你别这么紧张好么!”
女儿一再解释,欧小晴稍稍放心了点,字字坚定地说道:“他要是敢婚内出轨,我就跟他离婚!”
“也未必就是婚内出轨,万一是在你们分开的二十几年里他跟别的女人有点什么呢?”云裳觉得自己坑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事没事就爱坑一坑。
“他说过没有的!”欧晴脸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说。
嗯,他跟她说过在他们分开的二十几年里他从来没有跟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说自从有了她,就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他说得非常认真,就差赌咒发誓了。
“你就这么相信他?”云裳撇嘴嗤笑。
“……”欧晴被女儿问得哑口无言。
她自然是想相信他的,但又怕万一……
其实在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绝对的信任,有时候连自己都信不过,更何况是别人?
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最亲、最爱、最亲近的人!
突然,云裳的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心情沮丧的欧晴低着头,什么也没发现。
云裳的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对妈妈说:“呐,欧小晴,我给你分析一下,你说我爹极力赞同让土匪哥的私生子认祖归宗,他其实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呢?”
“暗示什么?”欧晴蓦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女儿,莫名就紧张起来。
“当然是暗示他也可能会有私生子女,如果哪天私生子女找上门来了,他也会让他的私生子女认祖归宗。”云裳笑米米的,一副很愉快的样子。
“真的?”欧晴瞠大双眼,当真了。
云裳见状,直接被妈妈逗笑了。
用力抿了抿唇,她强忍笑意,“我可没说是真的,我只是假设哦!”
欧晴不说话,重新低下头,陷入了沉思中。
其实她知道女儿是逗她的,可是女儿的话就像是给她提了醒,也许、大概、可能某一天自己真会面临这样的局面也说不定……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而如果真有那一天……
她该怎么办?
当然只有离开啊!
就算软弱入如她,心里也是有底线的,在神圣的婚姻里,出轨是不可饶恕的!
所以如果有一天严谨尧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那她肯定是不会要他了。
他脾气怪,大男子主义,甚至有时候幼稚加无理取闹她都可以容忍,唯独背叛,忍不了!
“裳裳,如果他真的——啊……”
欧晴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想告诉女儿自己的想法,哪知一抬眸就看到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俊脸,吓得她不由自主地轻叫一声。
严谨尧!
他穿着衬衣,领口微敞,袖子挽至小手臂,外套捏在手里,额头冒着一层细汗,看得出来这一路赶得很急。
得!他动作可真快!
知道他肯定会追来,但她猜想他最少也得再过一两个小时才会赶到,没想到他竟来得如此迅速。
“你——”她狠狠蹙眉,嫌弃地睥睨着他。
“儿子呢?”
可她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他冷冷抢断了。
他脸如玄铁,目光冷厉,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严谨尧非常生气。
因为侄儿严楚斐的事,他知道小兔子在生他的气,他本想等上完班回家找机会好好哄哄她的,哪知道他前脚刚离开家门,她后脚就抱着儿子偷偷溜回了C市。
以前不管她去哪儿都会有人陪在她身边,确保她和儿子的安全,要么是小彩,要么是家里的警卫员,可这次她为了跟他赌气,竟找了借口支开跟在她身边的人,独自一人抱着儿子离开了帝都。
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她不见了时,吓得他差点魂都飞了。
连忙让人差,还好很快就有了她的消息。
知道她买了去C市的机票,他立马丢下手里的工作,火急火燎地往C市敢去。
她不顾自己和儿子的安危,独自一人外出,让他非常非常的生气!!
“睡着了!”欧晴不咸不淡地答道,撇开视线看向别处,一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模样。
对于骂了她的事儿,严谨尧心里是有悔意的,也是想要哄哄她的,可是在得知她任性回了C市,现在他追来了还给他甩脸子……
他也不高兴了!
心里一怒,他就冷着脸冲她喝道:“欧小晴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
欧晴闻言,心里的火蹭地就冒到了头顶。
“过分?我哪点过分?我做什么了我过分?”她紧蹙黛眉,转过头来与他对视,愤愤道。
“你一声不吭就带着儿子乱走,万一出什么事你负得起责么?”他冷着脸怒斥道。
欧晴更生气了。
明明是他不对,他不止没有悔意还对她这么凶?
“呵!严谨尧你真好笑!我回娘家怎么就成乱走了?还有儿子也是我的,我能让他出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那也是你树敌太多造成的,你有什么脸怪我?”
可能再怎么老实巴交的人一直被人宠着偶尔也会变得恃宠而骄吧,所以被他宠习惯了的她,在面对他的怒气时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胆怯,而是敢于与他对抗了。
“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我又不是你养的金丝鸟,干嘛一天到晚我就只能待在家里给你洗衣做饭奶孩子?”
她抢断他,愤愤不平地叫道。
“你是我太太!”严谨尧气得将手里的外套往沙发里用力一丢,大喝。
她吓得双肩一缩,见他还敢摔东西了,不由更加委屈加气愤,张口就道:“做你太太连佣人都不如!!”
连佣人都不如……
严谨尧的脸,瞬间全黑。
黑眸危险地半眯起来,他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冷冷睥睨着她,隐隐咬着牙根阴测测地吐字,“欧小晴,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对她好?
对她又骂又凶还叫好?
欧晴气得冲他没好气地大叫,“你别对我好!谁稀罕似的!”
谁稀罕……
她充满嫌弃的语调彻底激动了他,目光冷厉,气势汹汹地朝她逼近一步,狠狠切齿,“你再说一次!!”
这是在女儿家,又有儿子这个护身符,欧晴才不怕他呢!
他越是这样激将她,她就越是不想服输,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才不要再被他震慑住。
于是她张口就道:“你别对我——你敢打我我就跟你离婚!!”
刚一开口就看到他扬起了手,吓得她连忙大叫。
离婚……
严谨尧举在半空的手一僵。
本是想吓唬她的,哪知现在反倒有点被她吓唬到了。
严谨尧的内心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看他举着手半天不落下,欧晴委屈得不行,更是不想原谅他了。
“哼!”冷哼一声,她转身就朝着卧室走去。
呯!
然后狠狠甩上门。
严谨尧下意识地追过去,却差点被门拍扁了鼻子。
吓得连忙后退一步。
关门声太大,把睡熟的严萧楠吓醒了。
“哇……”
只听哇地一声,小家伙扯开嗓子就开哭。
欧晴忙不迭地抱起哇哇大哭的儿子,心疼地轻轻拍着哄着,“哦哦哦……楠楠不怕,没事没事,妈妈在呢……”
同时心里对严谨尧更不满了。
都怪他!
嗯,全都是他的错,不止让她不开心,还害得儿子也被折腾。
叩叩叩。
严谨尧在外敲门。
欧晴置之不理。
“开门!”男人霸道的声音响起,隐隐透着威胁意味。
欧晴抱着儿子在屋里慢悠悠地踱步,对严谨尧的命令置若罔闻,甚至还不屑地翻了两个白眼。
叩叩叩!
“欧小晴,我叫你开门!”严谨尧狠狠拧着眉头,敲门声更用力了一分,耐着性子轻喝。
可他态度越是强硬,她就越是不卖他的账。
于是乎,卧室内,欧晴陪着儿子睡了个觉。
卧室外,严谨尧苦哈哈地守在门口,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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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晴一觉睡到女儿来敲门叫吃午饭才醒来。
郁大爷和郁二爷都有应酬,均不在家。
于是餐桌上就只有严谨尧、欧晴和云裳一家三口。
严谨尧坐在首席,冷着脸仿佛谁欠了他千儿八百万似的。
欧晴低着头,自顾自地吃,对严谨尧投射在自己脸上的幽怨目光视若无睹。
“裳裳啊。”
一碗饭快吃完的时候,欧晴抬眸看向对面的女儿。
“嗯?”云裳忙着给亲爹盛汤,随口应道。
“一会儿我要回欧家,你去吗?”欧晴问。
云裳想了想,然后微微蹙眉,摇头道:“我下午有点事儿,去不了诶。”
欧晴没有强求,说:“没关系,我自己去——”
“不许去!”严谨尧倏然喝道,对母女俩视他如无物的行为大为不满,然后瞪着越来越胆大妄为的小兔子,切齿道:“欧小晴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危险意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
“我把楠楠留在家里可以吗?”
不待他说完,欧晴就对着女儿问道。
她不带儿子出去总行了吧?
哼!
“可以啊!”云裳看了看自家气得快要吹胡子瞪眼的亲爹,然后笑米米地对妈妈点头。
反正郁睿阳只比严萧楠大几个月,家里有两个育婴师,照顾两个孩子完全没问题。
“好了,我吃饱了。”欧晴放心了,放下筷子,起身说道。
然后欧晴就在女儿饱含戏谑和严谨尧充满愤怒的目光中,优雅从容地拿上自己的包,离开郁家前往欧家。
严谨尧眼睁睁看着倔强的小兔子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口,气得心绞痛。
狠狠瞪着那抹越走越远的身影,他恨得牙痒痒。
他说不许她去并不是真的要阻止她回娘家,而是希望她能带着他和儿子一同回去。
她这一个人回去算几个意思啊?
万一岳父大人追问起来,小兔子一怒之下告他的状……那他岂不是又要被大家误解了?
严谨尧好气啊!
想了想,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放下了筷子,起身朝着门外追去。
云裳继续慢悠悠地吃着饭,眉梢带笑,对于亲爹亲妈吵架的事儿一点都不担心。
当严谨尧追出去的时候,欧晴已经先一步坐上郁家的车,朝着山脚快速驶去。
很快车子进了市区,欧晴想着自己有大半年没回娘家了,怎么着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
于是她让司机把车停在一家商场门口,然后她下车准备去商场里给父亲和娴姨买点什么礼物。
可能是心情不太好,她下车的时候没注意有没有人进过就猛地推开车门……
然后一个行人一时不察,就直直撞在她推开的车门上。
嘭地一声。
从车子旁路过的倒霉蛋被撞出了两条鼻血。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欧晴吓得大叫一声,忙不迭地跳下车,连声道歉。
可当倒霉蛋抬起头来时,她惊讶得霍然瞠大双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