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鹤喙鬼剑
熊倜见此人一路走来,昂首阔步,目不旁视,一脸的傲气,而且他所过之处,只在雪地上留下一道轻轻的痕迹,可见他定是一位高手,至少是江湖一流高手。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手中那根八尺长的拐杖,那拐杖表面凹凸不平,黑光滑溜,好似一根拉直了的树根,但熊倜已看出,这是一根铁铸的拐杖,因为他每走一步,拐杖落地便“叮”的一声。
熊倜自从知道此次西域之行是过三炮所设的圈套,便心中有气,如今见这何记杂货铺果然有问题,加之此人目视前方,却并不看旁人一眼,他便讥诮道:“在下是来买雪莲的。”
那人疑惑道:“哦?”
熊倜又道:“何老板说前面铺子里没有雪莲,想必后面的库房一定有。”
那人道:“是铺子里的福叔告诉你的?”他将前面何记杂货铺的老何叫做福叔,可见他与老何的关系也不一般。
熊倜道:“何老板只说过前面没有,却没有说过后面有。”
那人道:“哦?既然如此,你为何会进来的?”
熊倜道:“因为我知道,这里一定有。”
那人忽然笑了,他的头微微一侧,但奇怪的是他的眼睛还是看着同一个方向,熊倜发觉此人总是看着同一个方向,只听那人笑道:“你这人倒有趣得很。”
熊倜道:“我一直都很有趣。”
那人道:“我并不想与人打架。”
熊倜此时已肯定此人并不是高傲,而确实是眼睛有问题才看着一个方向,于是他道:“我也不想。”
那人又笑道:“我姓何,何雪剑。”
熊倜也笑道:“哦,果然雪域镇带雪字的名字不少,喝酒的雪花楼,这里又有一位何雪剑,不知道雪域山庄与雪域镇有没有关系?”
何雪剑神情一滞,道:“雪域山庄?不曾听过。”
熊倜道:“哦?”
何雪剑此时已没有了笑容,他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熊倜道:“在下熊倜,风流倜傥的倜。”
何雪剑听完又笑了,大笑,突然他笑声一停,语气森然道:“阁下既然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倒也无妨。”
熊倜道:“哦?”
何雪剑道:“因为死人的名字,知道不知道也关系不大。”
话音方落,何雪剑左手微微一动,手中那根拐杖“铮”的一响,拐杖上端突然向上一弹,一道白光一闪,竟是一把剑弹了出来。
何雪剑身子一侧,右脚后滑两尺,那柄剑已到了手中,顿时一股杀气弥漫开来,四周的雪花竟被这杀气震得向外散开,脚下原本将近一尺厚的积雪,也渐渐向外扩散,所剩无几。
熊倜此时已看清何雪剑手中那把剑竟不像是剑,因为那剑身虽然雪亮,但弯弯曲曲,剑尖也如鸟喙一般向下弯曲,透着一股摄人的诡异杀气。
熊倜失声惊道:“鹤喙鬼剑?”
何雪剑道:“前辈毕竟是前辈,倒认得这把剑。”
熊倜忽然想到他此时是诸葛神算的一幅容貌,难怪何雪剑叫他做“前辈”,但他被这把怪异的剑所惊骇,也顾不得解释,却道:“据说鹤喙鬼剑为西域鬼剑客所有。”
何雪剑道:“不错。”
熊倜又道:“鬼剑客原本是一位有名的铸剑师,他铸成一柄绝世好剑,但此剑杀气太重,所以他思量再三,便欲将其毁掉。”
何雪剑道:“但他最终却没有将其毁掉。”
熊倜道:“因为他舍不得。”
何雪剑道:“一把好剑便好似铸剑师的孩子,毁掉一把剑就是杀死铸剑师的孩子,谁又肯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熊倜叹道:“不错。”
何雪剑道:“所以这把剑便有幸留存了下来。”
熊倜道:“据说鬼剑客眼见那把剑即将熔化,心痛难耐,突然又将其自火炉里拿了出来,浸入雪水之中,于是那把剑便成了一把及其丑陋的剑。”
何雪剑道:“自己的孩子再丑陋也是可爱的。”
熊倜道:“不错,那把剑虽然变得极其丑陋,但杀气已收敛了不少,鬼剑客对其爱不释手,给它取了个名字,鹤喙鬼剑。”
何雪剑道:“他用这把剑练成了一套剑法,也叫做鹤喙鬼剑。”
熊倜叹道:“不错,也只有鹤喙鬼剑才能够练成鹤喙鬼剑那样的剑法。”
何雪剑冷笑一声,道:“很好。”
熊倜道:“什么很好?”
何雪剑道:“知道这把剑的人并不多,能够知道得如此详细的更少,前辈知道得如此详细准确,今日能够死在这把剑下,岂不是件很好的事?”
话未说完,那柄丑陋怪异的鹤喙鬼剑已然出手,只见一道气浪蜿蜒蛇行,所过之处漫天的雪花纷纷避让,伴随着一阵刺人耳鼓的尖锐之声。
熊倜听说过鹤喙鬼剑的可怕,自然不敢妄自托大,连忙身形一动,向一旁滑了开去。
谁知这一滑并未避开,熊倜身形刚停,那弯曲的剑尖也已蜿蜒攻到,一股摄人心神的冰冷杀气迎面袭来,好似这鹤喙鬼剑原本攻出的便是这个方位,熊倜向旁一滑正好迎着剑势送了过来。
熊倜大惊失色,顿时渗出一身冷汗,剑未出鞘便向外一挡,那剑却突然在眼前消失,尖锐的破风之声也已消失,一眨眼又再次响起,那鹤喙鬼剑也自另一个方向攻了过来。
何雪剑这一招使的似乎是一招海底捞月,但鹤喙鬼剑并不同于一般的剑,那剑尖弯曲如钩,所以虽然自下攻上,却依旧气势逼人,那股强烈的杀气竟逼得熊倜站立不稳。
熊倜长剑出鞘,一势力劈华山,劈了下去,谁知鹤喙鬼剑轻灵诡异,忽又转势平削,剑身一个翻转,突然又反下为上,自上方攻向熊倜那柄长剑,熊倜此时剑势已老,竟无法避开。
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鹤喙鬼剑已刺在熊倜长剑之上,确切地说应该是“啄”在长剑之上,因为鹤喙鬼剑形如鹤喙,这一招似剑非剑,似钩非钩,着实诡异。
熊倜只觉得剑身剧颤,连忙紧握剑柄向后一拉,火星四溅,“刺啦”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之声,震得人头晕目眩,一旁的黑月与封三手竟一个踉跄,向后连退三步。
何雪剑冷笑一声,道:“哼。”
熊倜道:“阁下剑法轻灵诡异,果然得了昔日鬼剑客的真传。”
何雪剑道:“哼。”
熊倜道:“鬼剑客虽然性格孤僻,但却刚正不阿,阁下虽得了他的剑法,却好似没有继承他的性情,不知阁下是否他的真传弟子?”
何雪剑道:“哼,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为何还要如此多嘴?”
说话间,何雪剑的鹤喙鬼剑又已攻出了十七八招,每一招俱都是诡异之极,看似轻灵飘逸,却蕴含着迫人的气势,看似直取面门,却突然削向左肋间六处大穴,令人防不胜防。
熊倜的剑法素来以快著称,后发先至,令对手避无可避,不经意间已取了对手性命,但熊倜却发觉他的剑已很难发出,此时何雪剑已攻了五六十招,熊倜却连十招都未攻出。
何雪剑出招愈来愈快,那刺耳的破风之声也愈来愈响,熊倜已看到那丑陋诡异的鹤喙鬼剑所过之处,每一朵雪花都被剑锋劈为两半,再“嗖嗖”两声,向着两边疾飞出去。
黑月与封三手见这两大高手剑法绝伦,早已看得目定口呆,好似两个雪人一般愣在远处,他们忽然见何雪剑的鹤喙鬼剑招式变快,不禁俱都冷汗渗出。
他们是在替熊倜捏了一把冷汗。
熊倜此时却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甚至他的嘴角已隐约露出了一丝丝笑意。
因为他已发觉,鹤喙鬼剑形状怪异,所以同样的一个招式,用这把剑发出,便会有不同的结果。
普通的剑平削斜砍,上挑直刺,必由用剑者心意而发,一流高手一眼便可看出对手招式的意图,所以便能够轻松避开剑锋攻击,并可伺机反攻。
但鹤喙鬼剑却不然,由于剑身形状怪异,每一剑攻出之后,剑身所受气流不同,所以便会飘忽不定,招式便显得诡异无常,而这些只有用剑者自己才能够运用自如,心有定数。
熊倜已看出了这一点,但他还是判断不了鹤喙鬼剑每一招的真实意图,所以才会如此被动。
何雪剑剑法绝妙诡异,想必向来未遇过对手,熊倜的剑法不发则已,一发必取要害,逼迫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何雪剑虽然始终占据上风,却无论如何也伤不到熊倜。
如此一来,何雪剑便试图加快攻势,岂不知却犯了兵家之大忌,欲速则不达,反倒成全了熊倜以快制胜的剑法。
但鹤喙鬼剑的招式实在诡异莫测,何雪剑出招变快,熊倜便只能全神贯注,以十二成的精力守住周身各处要害,所以观战者便会看到熊倜只有守势,没有攻招,好似一幅完全挨打的形势。
黑月在一旁看得冷汗淋漓,禁不住低声道:“嘿呦,大哥怕是顶不住了。”
封三手毕竟是一个不错的杀手,他看得更加仔细,更加真切,见黑月已按耐不住,连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轻声道:“切勿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