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犀望着面前三人的神色,感受着膝盖处传来的阵阵酸痛,微微垂眸,心里却是无限的酸楚,凤远征这番话里,处处将凤府摆在首位,几乎没有提过,若是治不好皇帝的病,她凤灵犀又当如何。没有人心疼过她的命,老夫人和凤远征看重的是凤家,年氏看重的是自己的子女,那她呢?如果娘亲在世,会不会多心疼她一点。
这样想着,凤灵犀突然扬起了头,声音清澈的道,“父亲放心,女儿确实师承孙思邈,这点楚王世子宇文宵可以作证。至于治疗皇上的病,灵犀敢说,就一定可以做到。父亲大可放心,女儿不是那不知分寸之人,决计不会连累凤家。”说到这,望了眼凤远征微微皱起的眉角,接着道。
“凤家如今手握兵权,父亲与二叔皆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朝中虽多有人羡慕,但功高震主,父亲还是早作打算为好。再说了,皇上若真有了动凤家的心思,父亲以为凤家光是躲就能躲得过吗?”
凤灵犀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凤远征初听,脸色沉的厉害。老夫人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有年氏脸上挂着冷漠疏离的笑容。原本在大厅伺候的丫鬟婆子们,见厅里气氛紧张,一个个屏气凝神,一句话也不敢说,一个多余的动作也不敢做。最后,还是翡翠眼尖,领了丫鬟婆子们鱼贯着出去了。
紫竹和绿叶在出去的间隙,还不忘回头望了眼凤灵犀,眼中满是担忧。凤灵犀朝她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她们才一步一回头的退了下去。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凤远征的神色依旧沉的厉害,但语气却有了缓和。他定定的望着跪在大厅中央,脊背挺得笔直的凤灵犀,脑海中却闪过十三年前,初见云端时的样子,也是这么的固执,这么年轻认真的脸庞。
她跪在皇上的面前,慷慨陈词,以命相要挟,只为了给自己赢取进攻的时间,那样勇敢的神情,清丽的模样,也难怪宁武帝会动心了。前程往事,过眼云烟,云儿已经不在了……哪些爱恨,哪些纠葛,还有什么意义……
“女儿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既身为凤家的一份子,这个责任不应该只压着父亲一个人的肩上。灵犀虽为女儿身,但愿意为父亲分忧解难,成为凤家长命安身的助力。”凤灵犀的声音不卑不亢,说道最后,竟长俯于地,声音颤抖。
老夫人听后,微微有些动容,转头望着凤远征,却见他神色缥缈,知道他肯定又是想起了过往和云端在一起的日子,不禁低低的叹了口气,沉声道。
“老大,你说说你的意思?”
耳边传来老夫人沉沉的声音,凤远征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脸上却是茫然一片,凤灵犀见状,知道凤远征并没有用心在听,遂俯身将方才的话,又一字不落的重复一遍。
凤远征听罢,神色竟有些凄惶,嘴唇动了动,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大厅内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凤灵犀也不着急,只是恭敬的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她要想在凤家站稳脚跟,得到支持,态度是一定要摆出来的,既然老夫人和凤远征都这样看重凤家的前程和颜面,那么,只要她和他们保持一致,在适当的时候发挥些才华,她相信一定会收到成效的,毕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年氏这个阻力就算再厉害,毕竟不是姓凤的,永远也不可能理解凤家人的心思。
所以,此时,年氏紧张的站起来,又坐下去,就是因为感觉到这些话的危险,作为一个出生世家的千金小姐,她深知子女对于家族的意义,子女能担负起家族的责任,是长辈渴望至极的事情。凤灵犀这样做,无疑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是嫡女,肯这样说,老夫人和将军不知道会有多欣慰。可这些,是她准备让凤傲天和凤倾城说的呀,竟被这个丫头抢了先,真真是可气。
正在年氏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身侧传来凤远征醇厚的声音,“说的很好。”
只这一句,年氏跌坐在雕花木椅上,久久没有缓过表情。
凤灵犀望着这一幕,心里却泛起了抹苦涩,自己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至少这一刻凤远征和老夫人都是感动和震撼的。
“既然皇上已颁了圣旨下来,你就尽力而为吧。”老夫人望了眼凤远征的神情,又望了眼一直跪在大厅中央,神情恭敬的凤灵犀,轻叹着开口,却已是替凤远征做了决定。
凤远征一怔,并没有反对。老夫人心里明白,对着凤远征点了点头,缓缓的站直了身体,一直候在门外的翡翠见状,忙快步的走进来,扶住了老夫人。
翡翠扶着老夫人走到凤灵犀身侧,老夫人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望了眼凤灵犀,声音清亮的问道,“手臂上的冻疮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凤灵犀闻言一怔,年氏的心却咯噔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老夫人昨日说为凤灵犀延请大夫,只是为了应付场面,随意说说,却没想到竟真的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年氏素来知道老夫人因为信佛的缘故,对凤灵犀煞星的身份很是敏感,多年来也不怎么疼这个孙女,今日怎么会这么将凤灵犀的事这么放在心上,难道只是因为今天这一席话?这样想着年氏心里悔恨就又冒了出来。
老夫人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回话,心里也明白了一二,遂声音森寒的道,“古往今来,女子均以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善待子女为德行之大观,原配如此,继室更当如此。否则何以为妻,何以掌家。”
老夫人声音清冷,言辞犀利,说话时虽未看着年氏,但言语之中对年氏已是相当不满。凤远征听在耳中,不禁皱了皱眉角,老夫人年事已高,已很久不再管理府中诸事,今日这般生气,不知是为震慑还是真的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