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很不情愿,忆蝶最后还是坐上了去尚书府的马车,穿着母亲为她特意准备的红裙子,戴着华丽的头饰和明艳的绢花。
原本忆蝶是要同母亲和楚静雯一同去尚书府的,不想在三人上马车时,小厮失手打翻了一个礼物盒,而那个盒子里装的正是给尚书千金的及笄的礼物。
时间紧迫,母亲决定亲自去一趟京城最大的玉器楼“玉德楼”为尚书千金另选一件玉器作为贺礼。
母亲和楚静雯因担心急速前进的马车会伤到刚刚病愈的忆蝶,她们决定由她们二人去买贺礼,而忆蝶则随后乘坐马车去尚书府,三人在尚书府门口会合后再一同进尚书府。
忆蝶大概估算了一下母亲去买玉器的时间,提前出了门,为的是能在大街上逛逛。好不容易出趟门,而且还没有母亲的约束,她不好好逛逛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京城就是京城,虽然还未到饭口的时间,街道上已经人来攘往,非常热闹。摆摊的小贩时而大声吆喝,时而与砍价的顾客讨价还价;行人有坐马车的,有骑马的,还有不少人聚集在一块儿看杂耍。
“小姐,您看那边有人在耍大刀!好像还有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春桃好奇地睁大了双眼,把车帘高高地掀起,恨不得跳下马车挤入人群里看看那耍大刀的人的功夫到底是不是真的。
“春桃很想去看吗?”胸口碎大石?忆蝶的兴趣也被钓了起来。
最终,忆蝶控制不住好奇,拉着春桃一同挤进了人群。
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是一对年纪不到十五的姐弟。姐姐躺在大石底下,弟弟则高高地举起大锤,只待有人在旁边的盘子里投入银子,他便会重重地挥下大锤。那大锤足有二十斤重,而躺在大石地下的女孩儿是那般纤弱。
忆蝶突然觉得很失落,没了观看的兴致。这对可怜的姐弟不就是她的写照吗?这对姐弟因为生活所迫卖艺,而她在前世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落得家破人亡。
如今虽然得到了重生,可她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而且她不过是个女子,在男权至上的古代社会,即便她知道了故事的结局又能如何,就凭她自己,能扭转大局吗?
或者她可以依靠父亲?尽她所能帮助父亲加官进爵?可是,前世害她的人身份那样尊贵,只怕官位越高,危险越大!
要不劝说父亲退出朝堂,回乡养老?可是刚过不惑之年,好不容易调入京城做上京官的父亲怎会轻易放弃,再者她有什么理由说动父亲向皇上提出辞呈,难不成直接告诉他,不久的将来楚府会因为得罪贵人而满门获罪?
只怕话一出口,父亲和母亲便会把她当成神经错乱或是中了邪,然后请道士来驱邪。
想到她和楚府的前途,忆蝶只觉得彷徨无比。
或许是抱着同病相怜,能救则救的态度,忆蝶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递给了那名躺在大石头下面的女孩儿,然后转身疾步挤出了人群。
春桃小跑着追了出来。她有些奇怪,小姐刚刚还好好地,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心情,就好似夏日的阵雨般,说下就下。不过眼见自家的小姐心情不好,她也不敢多言,只是紧紧地跟在后面。
忆蝶满腹心思,只觉得这街逛得索然无味,若不是考虑到春桃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而且她也确实需要观察地形,她早就回到马车上了。
两人在最热闹的两条街道上逛了一个来回后便回到了马车上。
两人刚上马车,天就下起了阵雨。先是淅淅沥沥的掉几滴雨,当马车行驶到路口时,瓢泼大雨哗啦哗啦地敲打在马车顶上,动劲儿大得把坐在马车里的忆蝶都吓了一跳;而且雨势太大,驾车小厮根本没办法看清前路。
不得已之下,小厮只得把马车停在街道旁边的屋檐下避雨。
大雨转为小雨已是近半个时辰之后了。这一耽搁,留给忆蝶等人赶往尚书府的时间就变得很紧张了。
若是迟到,母亲问起缘由来,肯定会知道她们出门逛街的事儿。
忆蝶掀开车帘,询问驾车小厮,“你可知道从这儿到尚书府有无什么近道儿?”
那小厮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答道,“往前再走一个路口,右拐有一条小道儿名为玉带路,从那儿走能节省大半时间。过了玉带路,只需转个弯就是尚书府了。只是……只是那条道儿非常窄,还有些泥泞,只怕小姐您会觉得颠簸。”
“只要能准时赶到尚书府,道路泥泞又何妨。只要你确定马车能从那条道儿过去,就从那儿走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让母亲知晓她私自逛街的事,下次再想单独出门,只怕要比登天还难了。
“喏,小姐!”小厮一扬马鞭,噼啪两下抽打在马背上,拉车的马匹立即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天空仍旧飘着微微的细雨。小巧精致的黑色马车摇摇晃晃地在狭窄的小道儿上前行,马车车轮吃力地在厚厚的泥土中滑行,车后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车痕......
“小姐,咱们真能准时到达尚书府吗?”马车行驶地这般吃力,春桃有些着急。
忆蝶掀开车帘,往外瞅了瞅,道,“安心等着吧!道路虽然泥泞难行,但好在路程短。依我看再走不到半里地,咱们便能走出玉带路了。”
于是乎主仆两人放心地坐在马车里,只等马车出了玉带路,拐到尚书府门口。
“哐当”一声巨响,车厢中稳坐的忆蝶和春桃被马车一个剧烈的颠簸双双腾空,再“砰”地一下头顶撞在马车顶上,之后一个翻滚狠狠地砸在了马车板上。
两人还未及起身,马车再次一震,忆蝶和春桃一前一后地纷纷被甩出了车厢,四肢着地地扑倒在满是黑泥的土路上。
“啊!”忆蝶仰天长啸,“难道天真要亡我吗!”忆蝶忍着痛把双手撑在地上,爬了起来,扶起还趴在地上的春桃。
若非春桃刚刚眼疾手快预先给忆蝶做了人肉垫子,忆蝶早就一嘴啃在大泥上了!
春桃此时满脸黑泥,连鼻子眼睛都分不清了,满身泥点子,整个儿就一个泥猴子。
忆蝶也好不到哪里去,早晨春桃好不容易挽好的凌云髻全散乱地耷拉在耳侧,点翠镶珠的蝴蝶钗早不知飞哪儿去了,两手黑泥,红色的裙子上全是泥点,小巧的绣鞋上更似在沼泽中长途跋涉般,泥泞不堪。
“哪个不长眼的,这般莽撞!”忆蝶怒吼一声,握紧双拳,双眼气得可以喷出火来,拔腿就冲到翻到在地的马车前,骂道,“姑奶奶我今日不宰了你,姑奶奶就不姓楚!”
可是当忆蝶看清站在对面那人的容貌的时候,她大叫一声不好,转身撒腿便往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