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进宫总有马车可以坐,这回却要靠她的双腿来走。押送她的都是些武夫,脚步飞快,忆蝶曾几次因为跟不上脚步而被人推着往前走。
忆蝶的双腿都快走木了,才终于看见了宫门。
宫门外,火把把整个皇宫照得亮如白昼。两队御林军森然挺立,忆蝶大略数了下,发现至少有两百人。那些人之中,没有一个脸孔是她熟悉的。每个人的脸色显得有些紧张。
越是往前走,忆蝶越是觉得气氛压抑,甚至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当他们来到宫门口时,她看见押送她的将领亮出了一块儿令牌,紧接着御林军便让开了一条道来。
忆蝶只来得及看清令牌上的虎形图案,就被人推着往宫内走去。那只虎的形状尽然同她从幻云宫偷出来的那尊玉虎一模一样。
进了宫门,那股血腥味变得更浓更刺鼻,忆蝶悄悄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甚至发现脚下的石板上许多血迹,有的甚至还没干。
“救命啊!”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天际,紧接着一个人从阴影里冲了出来。
那人满身都是血,白色的宫裙被染成了红色,却仍旧拼了命地往前跑着。
眼看着那名宫女就要跑到忆蝶的面前,两个黑衣人追了上来,他们全身上下都被黑袍子遮得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出面貌,奔跑的速度非常快,手中的长剑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森冷的光,恶狠狠地眼神,好似来自地狱的修罗。
“救……”那名宫女还来不及喊完,左胸就被追上来的黑衣人一剑贯穿。
那名宫女扑通一身倒在了血泊中,死前,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对世间的眷恋。
忆蝶忍不住尖叫出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全身不住颤抖着。
负责押送忆蝶的将领见忆蝶站着不动,跨步大力地推了忆蝶一把。忆蝶本就被吓得够呛,这一推之下,身体立即往前扑到。
双膝触地的疼痛让忆蝶的意识稍稍恢复了些,不过当她爬起来时,她的双手已经沾染上了许多血迹。看着手上的鲜红,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儿,忆蝶再也忍不住了,抓住那名将领的领口,怒吼道,“你们的主子到底是谁!是谁允许你们在皇宫里如此残忍地杀戮!”
原本,她以为自己被抓是因为湘王,眼前的血腥和屠杀告诉她,她的设想完全错了,皇宫内应该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那名将领却只是不耐烦地看了眼忆蝶,一个大力的推搡就把忆蝶整个人推出了一米远,若不是她刚好靠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她早就跌倒在那个死了的宫女身上。
忆蝶刚刚站稳,就被走上前来的士兵押着往内宫的方向走去。
越是往内宫走,杀戮越多,有的时候,忆蝶甚至会不小心踩到尸体。刚开时,忆蝶还会尖叫着避开,可是当视觉疲劳后,当鼻间的血腥已经成为习惯,当她的躲避被身后的士兵无数次残忍地压制后,她已经能做到见尸不惊了。
在内宫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她最终被人推进了勤政殿的大门。
站在门口,忆蝶听见了男子的大笑。男子的笑声,忆蝶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觉得陌生。
忆蝶的心有些矛盾,她的心中突然萌发出了一种可怕的想法,这种可怕的想法使得她推门的手忍不住颤抖。
虚掩着的大门内再次传出笑声,和男子的惨叫。忆蝶再也忍不住,推开了门扉。门推开的刹那,忆蝶的脑子立即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情形是真的。
勤政殿内,满是狼藉,唯一的空地上,躺着两具尸体,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还有两个人趴在地上,衣衫上沾染了许多血迹,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沾上了别人的血。四个人,两男两女,两名男子都穿着明黄色的袍子,两名女子衣着华丽,发髻高挽,金钗发饰掉了满地。四个人,一男一女已经成了尸体,还有两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距离忆蝶最近的地方,一铠甲将领手执一把锋利的长剑背对而立,他手中的长剑的满是鲜血。
那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向门口。
“逸臣哥哥!”虽然那人的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头盔下,虽然那人的神情冷得好似一块万年寒冰,忆蝶不得不承认,站在她面前逞凶的人是她曾经认为是世间最好的男子,是曾不顾一切帮她,让她甚至不顾皇贵妃而选择相信他的逸臣哥哥。
忆蝶狠狠地揉了揉双眼,好似这一揉之下就能把眼前的画面给揉碎了,随风飘散般。
“来得正好!”凤逸臣扬了扬手中的长剑,笑着看向忆蝶。
往日,凤逸臣的笑容总是那样温润,好似冬日的阳光般,忆蝶甚至能感觉到他笑容中的温度,可是面前的笑脸却带着嘲讽,带着鄙夷,是那样的冷漠,那样的陌生。这一笑,彻底摧毁了忆蝶所有的希望。
“怎么会是你?”忆蝶捂着心口,心口痛得连喘气都费劲。
“为什么不能是本皇子!”凤逸臣嗤笑出声。
忆蝶暗自苦笑。是呀,为什么不能是他?就凭他曾经说过,他不爱名不爱权吗?还是凭他以前对她的温言软语!还是他那阳光般的笑容!
看着凤逸臣得逞的笑容,听着他的嘲笑,忆蝶终于明白,以前的总总,不过是他的伪装,一切的伪善不过是为了此时此刻的杀戮。
“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事到如今,再指责他为何要伪装,为何要骗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面前的情形已经说明了一切。不过,忆蝶还是想知道,他是如何凭借一个小小的御林军统领的身份把整个皇宫屠戮成这样。
“本皇子能有今日,说来还要谢谢你这个假冒的郡主呢!若非遇上你这个蠢货,就算再等十年,本皇子也不一定能成功!”凤逸臣的笑更浓了,更张扬了。
看在忆蝶的眼中,忆蝶心头的苦水汩汩地往外翻涌,低声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尊玉虎根本就不是你母妃的遗物吧?”
“当然不是!父皇他虽然不是个长情的人,却还不至于吝啬于给自己死去的妃子陪葬的地步。不过,谁叫你蠢呢!本皇子不过随便编了个谎言,就把你骗的团团转。哈哈哈!”一想到当日的情形,凤逸臣就忍不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