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献欢(1 / 1)

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卑微到只能用性命去爱一个人的感觉;我以为我懂,可即便慕容霆的影子装在我心里,我也不能理解他这种明明无望却疯狂的做法,以至于我有些恼怒的斥责他:“我是不懂!男儿之志当如鸿鹄,似你这般优柔难断,哪里还是我原来有胆识有担当的哥哥!”

一场重逢就这样不欢而散。

带着一肚子闷气回到凝阴阁,恰逢云熙午觉刚醒正由银蕊伺候着梳妆,见我憋得阴沉的面孔,不由冷冷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如今也敢瞒着我到处乱跑了!”

她的声音冷厉凶狠,吓得银蕊指尖一颤,手上的玫瑰紫金发簪差一点掉在地上。云熙喝了一声“下去!”她便如领大赦一般的将东西交到我手上,踮着脚尖跑了出去。

“回禀娘娘,奴婢去见的不是外人。”我上前为她绾出高耸的发髻,轻轻道:“奴婢想让哥哥跟奴婢一道出宫。”

即便前事不提,莫失留在宫中对云熙也是一种极大的威胁,出了宫反而是件好事。原以为云熙会赞成,谁料她艳艳的唇角一翘,鄙薄道:“他舍得吗?”

我愣在当场,只见水晶海棠银镜中云熙艳若桃李的面上神色一闪,旋即毫无畏惧的迎着我的目光冷笑道:“放心,我不会留他。”

“多谢娘娘。”我心中隐隐不安,却在她淡定安然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异样。

寅时过半,太极宫传话说是晚间皇帝要来凝阴阁用膳,云熙一时喜不自禁,一时又皱眉对我抱怨道:“凝阴阁的厨子新来没两天,做出来的东西实在上不了台面。皇上平日不来用膳,本宫自己受着也便罢了。今日可怎么得了?”

这是云熙回宫后皇帝第一次来凝阴阁用膳,意义自然非同一般。银芯的事情过后,云熙心里就长了刺,一连换了两三个厨子都不满意。今日事发突然,她想也不想便道:“你曾在御前侍奉,必定知道皇上的口味,不如这道晚膳你去做了吧。”

皇帝既用晚膳,便极有可能留下过夜。我不愿面君,想想躲在后厨也好,便点头应承道:“奴婢遵命。”当下与方无忧交待了外间事物,又安排银蕊伺候云熙沐浴更衣,自己在后厨拟了菜单子让云熙一一过目,便与新来的厨子准备起来。

一个时辰后,御驾果然停在宫门前。我匿在后堂听前面莺声燕语的高呼“万安”,便安排宫人将热腾腾的冬笋火腿五珍汤先端了上去,又陆续上了几样清爽炒菜,之后便是加了姜丝熬煮的碧梗粥。料想这些都是皇帝素日的口味,应该出不了大错,果然看送菜的小宫女笑嘻嘻回来说皇上吃得满意,还赏了好些银子,这才放心下来。

冬天昼短夜长,卯时一过天就漆黑。凝阴阁的夜灯灿若星辰,在冷冷的夜风中兀自亮得孤傲。后厨无事,我正向大厨讨教烧菜的绝招,忽见原本在前头候着的小宫女一头撞进门来,见了我便疾呼一声:“莫忘姐姐,不好了!”

我连忙上前扶住她,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娘娘说是头晕不舒服,又不让请太医,只叫你去内堂伺候着!”小宫女跑得满脸是汗,口齿倒是伶俐的很:“姐姐快去吧!”

“皇上还在吗?”听她话里话外不提圣驾,我心头疑虑大起。

“皇上?”那小宫女被我问的一脸茫然,转而反应过来应声道:“御驾早回去了!姐姐不知道吗?”

推开厨房大门,果然前庭一片空荡荡的静谧,哪里还有半分御驾随侍的排场。我料想许是皇帝没能留下,云熙心头不快找我说话,便冲那小宫女点头道:“我这就去了。”说罢匆匆往前堂芳菲天走去。

穿庭过户的一段路走得极为顺当,许是天黑,竟没有遇上一个人。芳菲天窗格上的银红纱透出内室暖暖的灯光。我挑开厚重的门帘轻轻推开房门,毫无戒备的往里间走去。内堂里燃着数根烫金红烛,照得满室光辉。灯下一人,正捻着一粒白玉子望着稀疏的棋盘蹙眉,见有人进来便将目光移开看将过来。

我心口一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磕头道:“奴婢不知皇上在此,奴婢该死!”说着俯下身去连连颔首,倒退着就要往外面爬。

皇帝手中的白玉棋子落在墨石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吧嗒”。低沉的声音渐次响起:“既然来了,过来跟朕下完这盘再走。”

曾几何时,他也教我下棋,那时我费劲心力想赢他半子搏他一句赞赏,如今再弈,他坐我跪,时移事宜,再不如当时了。果然走到一半,他将手中棋子闲闲丢回到棋桶中,淡淡问道:“朕记得,你的棋路一向大开大合,虽能顾及左右,但偏不了激进的路数。如今,也学会瞻前顾后,统观全局了?”

我低着脑袋不敢看他,只低声回话道:“回皇上,奴婢棋艺不精,不懂什么路数。娘娘棋艺精湛,不如让奴婢去请——”

“抬起头来!”话未说完,忽听头顶一声低喝,惊得我一扬脸,正好与他对视。明亮的火光之下,我清楚的看见他浓墨一般的眼中映照出一个满面惊恐的自己。

“荣妃跟朕说,你想出宫。”大约他是觉得吓到了我,语气有刻意的放缓:“朕仿佛记得你曾说过你还有个哥哥,叫——莫失?”

他提到莫失,蓦然叫我心口一惊,大脑反而清醒过来,当下流利应道:“莫失是奴婢逃难时认识的哥哥,虽无血缘关系,但奴婢一向将他当亲哥哥看待。”想了想又道:“当年哥哥带着奴婢蒙苏大人收留,当作自己孩儿一般教养,荣妃娘娘自小待我像亲生姐妹,苏大人一家对奴婢的恩情奴婢永生难忘。”

皇帝闻言点头道:“难怪荣妃待你与他人不同,你待她也很忠心。”他微微附身,望着我认真问道:“为什么要出宫,宫里不好吗?”

我语结,若不是心中尚有惧意几乎要冷笑出声。宫里好,所见之处皆是繁花胜景,玉面笑颜;宫里好,白骨累累污秽横流都能被轻易的掩盖洗刷;宫里好,人情冷暖如烈日冰川,或于炭火之上或于深渊之下;宫里好——这样的好,我实在消受不起!

“宫里自然样样都好。”他问我当然不能不答,想了想婉转道:“可是奴婢想出去看看,外面的山水,外面的花草,外面的天外面的地,奴婢想看看大燕的秀丽江山,人文风景。”

“哦?”皇帝眉目淡淡不见起伏:“可想过以何为生?”

“奴婢只会些微末技俩,或者种种花,或者做些小生意,或者——”

“宫外不比宫中,凡事都要自己操心。”不妨他冷哼一声,不急不慢道:“莫忘,你的身体不好,朕记得太医说过静养为宜。”

他这句话蓦然叫我想起在甘露殿呕出的那口血,没来由的心底腾起一把暗火。大着胆子看他一眼,却见他望向我的眼神颇为寻味,一横心便道:“奴婢命贱,不敢偷懒。”又想到他曾将我送去青丘馆,更是郁闷难消,忍不住又道:“奴婢自觉在宫里总是惹事,来来去去总让皇上娘娘焦心上火,与其皇上将奴婢放在这里那里,倒不如让奴婢出宫去,也不辜负皇上待奴婢的一片心意。”

犹记得那日各种变数接踵而至令人措手不及,以至于心思烦乱。如今沉下心来细想,也颇为庆幸那日的选择——若是我将错就错的留下,慕容霆欢天喜地的去谢恩,只怕看在皇帝眼中,当真坐实了我与他暗通曲款的罪责——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实难猜测,我竟然还曾天真的以为能够凭借他待我的一点心思为云熙的孩儿报仇,可见真是蠢到了极点!

“是朕不好。”

思绪正飘忽时,耳边忽然轻轻划过这样一句话。我讶异的抬头望他,却见皇帝二目深沉,眼中看不清任何的情绪:“皇上,您说什么——”

“阿霆送你回来,朕很高兴。”一只散发着龙延香的大手伸到我的面前,示意我起身:“朕喜欢你,却没有想到会这样喜欢你。莫忘,”他忽然立起身子几步走近我:“朕不该迁怒于你。阿霆说你一心求死,朕知道,是朕伤了你的心。”我惊得连连后退想避开他,却被他一把搂在怀里:“你刚才这番话,可见还是在跟朕怄气!”

“皇上!”我拼尽全力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慌乱之下口不择言道:“奴婢没有怄气,奴婢是真的想出宫!还求皇上成全奴婢!”

他拥抱的姿势一顿,推开我冷冷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奴婢知道。”我喘出一口气,后退几步坚定道:“奴婢知道,奴婢屡屡冒犯天恩万死莫辞。奴婢不配得皇上垂青,还请皇上将奴婢逐出宫去,任奴婢自生自灭吧!”

“好个自生自灭!”皇帝步步趋近,面上风云变色:“莫忘,你是铁了心要走?朕曾经警告过你,你的心只能在朕这里,朕是皇帝,可以带你看尽天下美景,也可以让你一生幽禁。朕能给你一双翅膀,也可以亲手把它折断。朕可以冷着你放着你,但是绝不会让你离开朕身边半步!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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