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九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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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也,东方白,床前一炉安息香的余烬残香未灭。这又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呢?我在凌晨时分终于昏昏睡去。睁眼时,看见一身宫装的阿颜静静立在床前望着我。

她给我带来两个消息,一则,皇上昨夜宽慰了以云熙为首的众妃嫔,轻飘飘的将此事揭了过去。二则,莫失被太后扣押在慈宁宫,死活不知。

昨夜湘妃留在甘露殿侍寝,她是聪明人,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看着阿颜澄净如太液池的一泓碧水般的双眼,轻声道:“阿颜,对不起。”

阿颜半低着脑袋,双手交握在小腹前,宛如这宫里任何一个熟练平凡的宫女:“你不要说对不起。”她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徒劳的将眼底一抹忧伤盖住:“我是傻瓜,你不是。你跟我说对不起,就是真的对不起我,我不想听。”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愣了愣神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床上。眼看阿颜转身要走,我急忙起身去拉她,不妨脚底全无力气,整个人哗啦一声连人带被从床上滚了下来。原以为要狠狠摔在地上,没想到阿颜的身手快的惊人,我什么都没看清,就已经被她紧紧抱住,转身扶坐在床沿上:“娘娘说你不会死的?”

“对,我不会死。”我顺势拉住她温热的手,哑着嗓子诚心道:“阿颜,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错误。只是我没有想到,如果我知道,我不会让你那样难堪,所以,对不起。”

阿颜担忧的神色缓缓退去,浓厚的睫毛再次覆盖住眼中所有的情绪。微微一顿,她道:“你不用宽慰我。”

我摇头,轻轻道:“我没有,我只想告诉你,我很荣幸。”

“那又如何呢,你不爱我,说这些都没有意思。”阿颜明艳的面上不见喜忧:“我在你心里,连那个素心都比不上。”她忽然抬起头,不甘心的问我:“娘娘说你喜欢擎王?”

我心道难怪湘妃肯放她来见我,可见是要她死心,想想这样也好,便点头道:“是。”

“那你跟皇上又是怎么一回事?”

胸口如垒了一块大石,郁闷难解,最后却也只能说一句:“他是皇上,我爱不起他。”

阿颜秀眉紧紧一锁,似懂非懂却大大的摇头道:“爱一个人还要讲价钱的吗?”她这般直白而单纯:“我知道你不会爱我,我还是喜欢你。可见只有爱的够不够,那有什么爱不起呢?”

她见我语塞,又不依不饶道:“你爱不起皇上,就爱得起王爷了?”她的不快呼之欲出:“莫忘,为什么非要是慕容家的人,他们不好!”

我点点头,诚心道:“好阿颜,你是我在这宫里的第一个朋友。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活一天,就念你一天。若是死了,你也不要为我伤心。我的事情全是咎由自取,没有谁好不好,也怨不得别人。”

阿颜看向我的眼懵懂不明。心思纯净如她,能在这繁华幽深的后宫中低调而灿烂的绽放,可见湘妃下了不少功夫。我没有她这般幸运,我的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

然而真正能下床走动,已经是两天之后。黄昏时分我换了身清爽装扮,面上施了淡淡的脂粉,静立在甘露殿的书房门口,眼见皇帝在前厅用完晚膳往这边走来,便轻巧而默然的行了个大礼。

皇帝的脚步微微缓了缓,对身后的赵明德道了声:“免。”便几步上前将我拉起来,旋身进了书房。

赵明德自然知道那声“免”意味着皇帝今夜不招后宫侍寝,望向我的眼神闪闪烁烁。而我则挑眉冲他微微一笑。

真的,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书房里如常的燃着明亮的巨烛,将那面绣着山河一统图的屏风映照得雪白明亮。我记得那上面画着一条叫做琼河的河道,弯弯曲曲的连接着数十个繁华美好的城市。我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福气去看一看。

“在想什么?”皇帝低沉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惊醒。我摇摇头并不应答,只是柔顺的跪在他面前,自袖口中掏出一方写满了字的细绢举过头顶。他垂目看我,顺手接过抖开草草撩过一眼,便扔地上:“莫忘,宫女求皇上破例赦免出宫的,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个。”

我四肢并用爬过去,拾起那方绢帕,再一次用一个毕恭毕敬的姿势举过头顶,呈到他面前。他沉默着注视良久,不再伸手去接,沉声命令道:“说话!”

“奴婢的嗓子毁了,不敢有碍清听。”我尽力朗声,但是沙沙的嗓音一如锉刀在粗糙的青石板上狠狠摩擦,入耳便是揪心的痛:“皇上明察,奴婢不是妖怪,奴婢不想死。”

“你以为你离了宫就能活?”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你活着,是因为朕让你活着。”

“奴婢的一切自然都是皇上做主。”我仰头望着他黑如夜色,披了满肩的长发,一字一句道:“可是奴婢不甘心——奴婢的生辰其实是在八月间,具体的日子自己都记不清了。后来逃难时遇见了莫失哥哥,有了活路,便将与他相遇的日子定做了自己的生辰。太后娘娘误听他人谗言,以为奴婢是七月生人便要诛杀奴婢,奴婢不服。”

皇帝脸上无喜无悲。我看惯了他这副情绪模糊的面容,心里知道,其实这后宫里,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他在乎的,无非是权利争夺间的优劣形势。前朝的叠叠风浪吹到后宫,便成了渊深晦涩的暗涌。我们都是棋子,活着,是因为还没到死的时候。

所以他淡淡道:“朕以为你想明白了。”

“奴婢自知方才的话无人可证,奴婢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证明奴婢不是妖怪。”我忽略他的原意,大着胆子在他略有诧异的眼神中立起身来,颤着手去解自己的腰带:“过了今夜,奴婢便可洗脱嫌疑了。”

“混账!”皇帝微微一怔,转而勃然大怒道:“你把朕当什么了!”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死死盯住我的眼睛压低了嗓音道:“你真的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他当然不会。昨日湘妃在甘露殿侍寝,阿颜趁机为我传来一条消息——太后借着此事在前朝放出风声,直指皇帝沉迷女色罔顾皇嗣,愧对先皇,惹得一众老臣纷纷上书,要求册立皇后、肃清后宫,纷纷扰扰间,太子辅政的呼声日渐高涨。而此时皇帝若是杀我,便意味着向前朝低头,认了这个罪名。祭天大典在即,司天监的指认无人敢驳,而皇帝又是万万不能低头,两厢胶着间,他还愿意见我,于我而言便是机会。

我仰着一张惊惶失措的脸,哀哀道:“奴婢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证明自己了!只要茵容华的孩子好好的生下来,奴婢就不是妖怪!皇上,茵容华的孩子会好好的生下来,是不是?”

“茵容华的孩子自有人看管——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要说什么?”皇帝敛眉,目沉似水:“你——莫忘,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一咬牙,想到莫失此时生死未卜,便把心横下来颤声道:“皇上,后宫乱象频生不是没有原因的。奴婢心里一面盼着皇上彻查此事,为奴婢做主,一面又怕再牵扯出什么别的事情,连累了他人。奴婢如今能活着已是大幸,再不敢奢望其他,求皇上赐奴婢出宫还乡吧。”

皇帝手上用力一带便将我拉至他眼前,黑得不见底的双眸幽深的令人心底发寒:“你怕连累了他人?怕连累了谁?莫忘阿莫忘,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曾多次与苏云畅在冷宫私会,他为了你胆敢跟慈宁宫的人动手,而你一再想要出宫,为的是不是他?今日你做出此种姿态,难道朕就会帮着你去向太后讨人吗?”

他句句紧迫,字字敲在我心头,惊得我面上一片仓惶,不由得生出几分震惊——这个时候,皇帝难道还有心思吃飞醋?

“奴婢从未有过此种想法。”我软着嗓子哀哀叹道:“奴婢不敢欺君,苏云畅就是奴婢的哥哥莫失。奴婢起先并不知他在宫中当差,只是去冷宫的时候偶然遇见这才知道。哥哥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有兄妹之情,奴婢偶有探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奴婢与他二人见面不过闲话两句,问个安好,何来私会这一说?”定了定心又道:“皇上若不信奴婢,大可以去问问冷宫的其他守卫,奴婢与哥哥相见,可有偷偷摸摸避讳他人。宫女侍卫有私情乃是重罪,奴婢行事光明磊落,实在不愿平白领受。”

眼看皇帝面上的黑气退下一层,我便琢磨着下面的话该怎么说,忽听他双眉微敛,淡淡道:“你说你是在冷宫遇见苏云畅,难道荣妃不曾和你提起苏云畅曾在凝阴阁当过差?”

我心知这个谎是不能不撒了,只愿日后云熙千万不要说漏了嘴便好——大约也不会吧,莫失是她心头一块谁也不能提起的疤:“荣妃娘娘其实并不知道。哥哥虽然与奴婢一同被苏老爷收留,但苏家家风严谨,男女有别,哥哥与娘娘很少碰面。后来哥哥曾跟奴婢提起过,在凝阴阁当差时知道是旧时主子,觉得不妥,便自请去了冷宫,也嘱咐奴婢不要在娘娘面前提起,所以,荣妃娘娘只当哥哥拜了苏老爷做义父从军去了,并不知道哥哥进宫当差的事情。”

转念想到,皇帝连这个都查到了,可见是对莫失的来历起了疑心,难保不会牵连到擎王,后面的话只怕更难回。不知不觉,后背竟传来丝丝凉意,原是冷汗已将衣衫浸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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