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确老了,要不然记性也不会这么差,倒是皇上还总念叨着你的旧伤,嘱咐太医院给你备下了不少良药,这时候怕是已经送到你府上了。”
徐令月重新捡起小几上的剪刀,一下一下地剪着那盆五针松,缓声道:“安二哥,哀家瞅着你如今这一头苍苍白发,还要厮杀征战,心里着实不是滋味,都道是人老不以筋骨为壮,依哀家看啊,往后这打打杀杀的事儿,不如都交给小辈们去办吧,咱们这起子老骨头就喝喝茶说说话,岂不惬意?”
安子尚早已浑身大汗淋漓,“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叩头道:“老臣谢皇上、太后记挂!老臣……老臣谨遵太后懿旨!”
“刚刚哀家才说让安二哥不必行礼,安二哥怎么好端端地又跪下了?再说了,哀家不过就是跟安二哥闲话了几句家常,安二哥这一脑门子的汗做什么?快起来吧,咱们多年不见,也不至于生分至此,”徐令月挑眉一笑,伸手扶起安子尚,“安二哥,快起来,咱们接着喝茶叙话。”
安子尚只觉得身子绵软无力得厉害,一脸蜡黄对徐令月道:“多谢太后,只是老臣觉得身子不适,想先现在回府歇息,还请太后恕罪。”
“这样啊,碧乔,好生命人把安老将军送回府去,”徐令月并不多再多看安子尚一眼,只是认真修剪花枝,等碧乔带宫人服了安子尚出去,徐令月这才放下剪刀,讥诮道,“也不想想这究竟是谁的天下,到这个时候竟还心存侥幸,当真是可笑至极。”
“启禀太后,奴婢已经让人将安老将军抬下去了,”碧乔进来躬身对徐令月道,顿了顿,又道,“不过安老将军一出了慈宁宫便就昏死过去了。”
“得了,这五针松也剪好了,就赏给他吧,哀家烹茶手艺虽然平平,但是剪枝修花却还不错,”徐令月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五针松,很是满意,顿了顿,又道,“不过要等他醒来再送去。”
“是,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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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尚进宫的时候还精神矍铄,出宫的时候却是被轿子送回了将军府,父亲独自进宫,安少游本来就已经是七上八下了,如今瞧着父亲竟是被人抬了回来,安少游一众人自是大惊失色忙得七手八脚将安子尚抬进了寝房。
紧接着是太医登门,诊脉,煎药,忙活到了后半夜,安子尚这才醒转。
安少游忙不迭询问宫中事宜,安子尚一言不发,昏黄的眸子一眨不眨瞪着慈宁宫里头才送过来的那盆被修剪得十分漂亮的五针松,蓦地一声叹息,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罢了罢了。
争了一世,斗了一生,如今临了了,他却愈发胆小了。
如今他已经顾不上什么长春宫,也顾不上襄亲王,只求眼下这一大家子太平一日是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