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神会、灵媒等等事物的兴起,大约是在英国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
由于宗教受到了来自于层出不穷的科学新理论甚至实证的冲击,教皇已经不能完全把握住国家了,贫困、暴力、犯罪等黑色烟雾笼罩着这个号称为“日不落帝国”的国度,而犯错的人却得不到相应的惩罚,导致了痛苦困惑的民众不得不努力去寻找新的精神替代品,而正在此时恰逢王夫阿尔伯特亲王因伤寒不幸逝世,悲伤的女王修建了大量的公墓,整个国度沉浸在对死者魂灵的挽留与怀念中,于是灵媒应运而生。
顾名思义,灵媒,就是称能沟通魂灵与现实的人。
这一天,来德贝维尔家做客的琼斯男爵夫人神秘兮兮地朝娘娘说起了以下这件事:
“……爱德华·伯吉斯先生自从上个月再婚以后就一直梦见他去年死去的妻子利兹,几乎每晚都来造访他,可吓坏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了……”琼斯夫人展开扇子半掩住嘴巴,放低声音继续说:“后来灵媒海伦小姐告诉他,利兹只是想要当年他写给她的情诗集,伯吉斯先生让人重新开了棺,将那本诗集放在了利兹的手上,后来开棺的仆人回去告诉他的主人,前夫人的身体保存得非常好,就像睡着了一样,红色的头发竟然还在长着!伯吉斯先生感动极了,可是以后却真的再也没梦到过他的利兹了……噢!多么感人的爱情故事!”琼斯夫人每跟别人说一回,都忍不住用扇子遮住脸哭一回。
娘娘分神看着二儿子奥兰治抱着小女儿奥德丽坐在地毯上玩积木,漫不经心地道:“噢,是的,听起来真让人伤感。”
可坐在一旁的丽莎最感兴趣的是这个男人的后续,连忙追问:“那伯吉斯先生与现任的伯吉斯夫人现在怎么了?”
琼斯夫人十分高兴有人捧她的场子,伸手拉着丽莎的手,说道:“噢,奈特利夫人,你这个问题问得可真好,听说伯吉斯先生一直将自己困在书房里不断地画利兹的画像,噢,真是太可怜了!”
与琼斯夫人一味地脑补伯吉斯先生的深情不同,丽莎本来是对这个负心人得到报应的结局感到很高兴,但一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心情就很低落了,她低声喃喃道:“……男人,真的就对前任夫人那么恋恋不忘吗?”
她情绪低落极了,连压根没怎么注意她们说话的娘娘也不由得瞟了妹妹一眼。
琼斯夫人这才惊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噢,亲爱的,你跟伯吉斯夫人可不同,毕竟奈特利先生已经被他以前妻子的背叛伤透了心……”
琼斯夫人的话不说还好,一说丽莎更是伤心了,她想起了之前听别人说的伯顿有多爱他的前妻,甚至洁身自好地等了她十六年,顿时觉得自己就是因为以前的奈特利夫人抛弃了伯顿,自己才有机会捡到伯顿这个二手货的……但是,她不由得想起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如果没那么帅气,没那么让人着迷,也许现在自己也不会那么苦恼了,哎——
娘娘见到丽莎那张陷入了无限苦闷的小脸,淡淡出声提醒道:“丽莎·奈特利,别用你那张肖似我的脸摆出这副愚蠢的表情。”
丽莎的眼睛顿时一亮,是呀,自己长着一张这么出色的脸,再对伯顿温水煮青蛙,久而久之,她就不信自己攻占不了他的心!
想到这里,丽莎沮丧的小脸顿时散发出平日常有的光彩,娘娘这才满意了。
“下午好,各位漂亮的女士。”已被女王授予为比特侯爵的阿历克边进来边脱了手中的白手套扔给仆人,大步流星走进来。
“爸爸!爸爸!”坐在地毯上玩耍的两个孩子见到爸爸立马伸手要抱,阿历克大声笑着,一手托着一个孩子,过来先弯腰在娘娘的脸侧各吻一下,低声说:“今天依旧爱你,我的侯爵夫人。”
娘娘“嗯”了一声,说:“我也爱你,侯爵先生。”
这对恩爱的夫妻让琼斯夫人与丽莎皆不自觉露出羡慕的目光。
十六岁在外求学的长子奥斯顿·德贝维尔跟随着父亲进来,让仆人将他的行李箱拿到楼上,待爸爸妈妈秀完恩爱后,才弯腰抱了抱妈妈,“妈妈,我回来了。”
娘娘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很高兴你回来,我的小宝贝。”
已经在妈妈的“锻炼”下变得处事不惊的小德贝维尔先生尽管内心不满意妈妈这个称呼,但仍露出了完美的假笑。
“啪!”丽莎伸手就拍了奥斯顿的手臂一下,狐假虎威地训斥道:“谁教你对你的妈妈露出这么虚伪的笑容的?真是不礼貌,姐姐,我说的对吧?”她转头想讨好娘娘。
娘娘也露出了与奥斯顿刚刚相类似的笑容,看的奥斯顿头皮发麻。
奥斯顿就知道,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逃不了妈妈的手掌心,你以为看似天真的丽莎阿姨会忽然无缘无故地训斥自己吗?很明显是妈妈授意的呀。
想到这里他赶紧露出求饶的神情,“妈妈,我错了吗,别生气好吗?”撒娇的语气中还带着十六岁少年稚嫩的小颤音。
娘娘伸手摸摸奥斯顿头上棕色的小卷毛,舒服地眯眯眼说:“奥斯顿,妈妈怎么舍得生你的气,你可是妈妈的小宝贝啊。”非常熟悉自个妈妈鬼畜属性的奥斯顿连忙压低头,乖乖任由妈妈抚摸。
这幅情景如果让一直被奥斯顿的冷艳吊炸天压制着的同学看到非惊讶地掉下眼珠子不可,所以说,无论人多大,在妈妈面前,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啊!丽莎心想道。
“你们刚刚在聊些什么呢?”阿历克并不知道儿子苦逼的内心,一左一右地抱着两孩子坐到长沙发,紧挨着娘娘。
琼斯夫人连忙答道:“噢,侯爵先生,我们正在谈论伦敦最有名的灵媒海伦小姐的事迹呢。”
阿历克感兴趣地挑眉,“哦,灵媒?倒是一个新鲜的词语。”
奥兰治与奥德丽不耐烦听大人的说话,挣脱了爸爸,让哥哥奥斯顿陪他们上楼玩。可怜的奥斯顿终于摆脱了妈妈认真的“关爱”。
丽莎想起以前在现代看美剧时出现的那些神秘的灵媒就是利用占卜什么的破了刑-警们苦苦寻找真相的案子,不由得兴奋起来,望向娘娘说道:“姐姐,你说灵媒真的灵验吗?能不能算出我们的前世今生?”她眨眨眼,透露着只有两人才明白的信息。
娘娘有些恍惚。前世……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想起了,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模糊了。
阿历克见娘娘出神,以为她在思考这个问题,伸手便揽住依然美丽如昔的妻子,说:“亲爱的,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去拜访一下这位神秘的海伦小姐,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娘娘其实不愿意再接触到与过去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直到点完头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禁有些懊恼。但很快,她就释然了。只是去验证一下又何妨?
她抬头望向丽莎,“要一起吗,丽莎?”
丽莎早就看到了姐夫阿历克暗暗瞪自己的那一眼,知道他只是想单独跟自己的爱妻过二人世界,只好识趣地拒绝道:“不了,我想让伯顿陪我一起。”
娘娘于是不再开口,就这样,这一趟灵媒真相探究之旅就这么决定了。
娘娘与阿历克坐在昏暗的房间里,见一位二十岁左右的戴眼镜女人在柜子里找了找,才拿出一块底下有三根小木柱撑着的写板,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她用高深莫测的语气缓缓地说:“这是一块占卜板,能自动将你们想要问的问题答案显露出来,就在占卜板下的白纸上。”
娘娘怀疑地问道:“我怎么知道你确实有沟通魂灵的能力呢?”
海伦似乎对娘娘的质疑感到很不满,但她只是皱了皱眉头,自以为好脾气地说:“好吧,那现在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能力吧。”
她的手放在身旁的一张小桌子上,喃喃几句,忽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桌子竟然随着海伦的手悬浮在半空中。
阿历克惊讶地“噢?”了一声,只有娘娘默不吭声。
海伦让桌子放了下来,说:“现在你了解了吧,满肚子疑问的夫人?”
娘娘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小桌子,并未作答,海伦终于生气了,她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冒犯,并决定决不会回答这位无礼的夫人半个问题!于是,她转而面对她面前的这位先生。
“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先生?”
阿历克挠了挠下巴,其实他并没什么疑惑,只是想陪着妻子出来散散心顺便见识一下据说是伦敦最受欢迎的灵媒小姐,于是随便就找个问题:
“好吧,我想问的是,我跟我的夫人还能活多久?”
海伦小姐傲慢地拒绝道:“先生,我只为你一个人占卜。”
娘娘听完微微抽了抽嘴角,阿历克只好耸耸肩,说:“好吧,如你所愿,海伦小姐。”
海伦这才开始施展她的能力,她将手放在占卜板上不动,不一会儿,下面的白纸上果然开始显示字迹了,这会儿,连娘娘也不由得侧目注视。
过了很久,海伦这才施展完能力,将白纸抽出来,眼睛扫了白纸上的内容一眼,立马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震惊地面向阿历克,“噢,先生,这一定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着,她将白纸面向他们。
白纸上赫然歪歪斜斜写道:“你,已,死。”
阿历克觉得荒唐,冷笑一声。而娘娘却忽然站起来,拿过占卜板,海伦猝不及防,就被娘娘给夺走了工具,大概是从未遇到过这么不客气的客人,她竟然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娘娘将占卜板下的三条木柱子给阿历克看:“下面有碳粉。”她淡淡解释,也就是说这几个字显然是海伦自己写的,根本不是什么能力!阿历克顿时恼羞成怒,任凭谁被这么诅咒脾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海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反驳道:“胡说!要不刚刚的桌子漂浮是怎么回事?”
娘娘扫了那张桌子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道:“那桌子上的淡淡茶渍,其实就是为了掩饰上面的东西吧,我猜,可能是钉子之类的物品?”
阿历克立即过去夺桌子,伸手摸了摸茶渍上面,果然摸到了一根不显眼的钉子,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这样骗人的!手指夹着钉子悬浮,亏你也能练成这样!”
海伦慌乱了,指着门口大声喊道:“出去!对于你们这两个不虔诚的信徒,我的能力都被玷-污了!快给我出去!”
阿历克怒极反笑,“好极了,海伦小姐,我想你还是对着法官大人来沟通你的能力吧。”说完,他满意地看到对方的脸变色,揽着自己美丽的妻子出去了。
可笑极了!他阿历克·德贝维尔还有很长的好日子要过,就算是死神来了他也不愿束手就擒!
他低头看着妻子那随着时间流逝不曾褪色反而越加娇艳的脸,暗想道,就算不说其他的,他也不舍得自己养得十分可口的妻子成为了寡妇,然后便宜了其他的男人!
感觉到阿历克揽住自己的手臂越发用力,娘娘蹙眉,提醒道:“阿历克。”
阿历克这才赶紧松了力道,但仍坚持抱着对方,娘娘只好由他去了。
晚上的时候,阿历克辗转反侧,忍不住将身侧已经安然睡着的小妻子狠狠弄了几番,差点没被发飙的她踹下床,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灰蒙蒙的冬日下午,北风呼啸着肆虐着,而自己却趴在草垛里,看到了头戴着灰色破旧头巾,身上穿着肥大的农妇衣衫的女人正弯腰吃力地铲着干草,在寒冷中,她粗粗的喘气化成了白烟。那农妇转过身,阿历克差点没尖叫出来,为什么,他竟在这么低下的农场里看到了他最爱的妻子!她的下巴尖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而最让他忍受不了的是,她那时常勾得他失魂的眉毛竟被剃光了!
正在他无比震惊的时候,妻子似乎发现了他,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苍白了,像是看到了死神,她绝望地尖叫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她的哭音一下子让阿历克怔住了,他这才留意到,面前的这个妻子稚嫩如当年十六岁的面孔。
阿历克继续怔着,而她却绝望地捂着自己的脸,抽泣:“……你到底想怎么哪……打你耳光也不走吗?”她觉得了前所未有的筋疲力尽,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一下子坐到地上,无力极了。
“我要是因为你说的什么话,做什么事生气那就太傻了。”阿历克听到自己这般说道,用上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几乎已经忘掉了曾用过的诱惑语气,“看你娇嫩的手脚抖得多厉害呀!你怎么能够这样固执呢?我已经告诉那个农场主了,条件好一点的农场,都不会用女人来代替机器的,这一点你也很清楚,让我送你回家吧。”
他看见他的小妻子绝望而无力地看着他。
场景一转,在狭窄的小房间里,他的小妻子用恨不得杀了他的目光狠狠地盯住他,激动极了:“你骗了我!都是你残酷地骗了我!你欺骗我的话从未停止过——我的弟弟,我的妹妹,还有我的母亲,他们需要帮助,你就用这些来打动我!可是我的丈夫怎么办?他现在回来了!回来了啊!”
阿历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嘴里嗤笑道:“他再也不会爱你了……你一次一次地背叛了他,只有我才能让你依靠!”
“不!不!”女人像发了疯地捂住耳朵。是的,女人,阿历克已经不能将眼前的这个疯子与他一贯高贵迷人的妻子联系起来了,可是这个身体的阿历克却喜欢看她痛苦发疯,一直在故意说一些刺激她的话,终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疯女人将桌上的水果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真的很痛……他只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在极度痛苦中闭上了眼睛。
“阿历克!阿历克!……”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透露着平时掩盖在清冷嗓音下的关心,以及,丝丝焦虑。淡定如她,也会有焦虑的时候吗?她……又是谁?
阿历克的眼珠子在眼皮下动了动,许久,才艰难地睁开眼,昏黄的烛光下,他看到了那张让他想落泪的脸。
“怎么了?”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虚弱地问。
她的神色带着丝丝担忧,“亲爱的,你刚刚一直在喊痛。”说着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探了探,觉得应该没事了,但仍不放心地问一句:“你还好吗?”
阿历克仍旧不动,将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睛上,眼泪瞬间自眼眶涌流,发出如狼受伤后“呜呜”的哭声。
娘娘瞬间慌了,“阿历……”她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拉至怀里紧紧抱着,彷佛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了,娘娘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背,缓缓安抚着。
阿历克泪流满面。
真好,原来刚刚都是做梦,我爱的人还睡在我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龙洛曦妹纸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以上灵媒的桥段是参考bbc纪录片的介绍,其实我也没弄清楚,只是按照他的介绍进行加工,:这一章我剧透了好多内容,我很乖吧,快送我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