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恰恰的熬过了三十,初一便是驾崩了,举国哀恸便是吴小桃身处这西南小镇仙海也是家家挂孝。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驾崩,二皇子齐轩锦奉诏即位,国号不改。
新皇登基,苏崇德夫妇依然被留在京城,因着苏家一直是三皇子一系,苏家如今的处境那是尴尬又危险。苏家全族上下如今行事都是小心了又小心,谨慎了再谨慎,唯恐行差踏错授人以柄给新皇带出处置苏家的由头。与苏家的谨小慎微不同,如今的楚家那在齐国四大家中是风光无两,把其余各家都压下了一头。
朝中风云变幻于吴小桃这样的市井小民那不过是如说书人口中的段子一般,听的那都是一个传奇,离她远着呢。过了年节,给先皇守孝的日子结束,吴小桃便忙了起来,郭天涯和主家谈好了条件,双方写好文书立了字据,这四海茶行门脸带后面的宅子一并租给吴小桃她们,吴小桃把茶行柜上的老人一并接了过来。孙掌柜依然是大掌柜,门脸和后面院子的茶肆都一并管着,不过现在是认了吴小桃和郭天涯做东家,吴小桃把吴佑成放到柜上跟着孙掌柜身边当个学徒。
吴小桃随了四海茶行的名字把茶肆的名字取了个五湖。门口四海茶行的匾没摘,只在进院门的地方新挂了一块五湖茶肆的匾额。
吴小桃紧赶慢赶终于在明前一个月把五湖茶肆给开了起来。刚开始一个半月挂蛋的日子就有一半,伙计们心里都有些着急。但一来孙掌柜稳重老练,有他坐镇众人还不至于将担心现于脸面,二来众人见吴小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外加月列银子都是按时发到手里,便也渐渐稳了下来。吴小桃本来心里打的主意是拿个大半年来续生意,没想到不过明前茶一市,吴小桃这茶肆的生意便好了起来。
冬去春至,燕子回巢,春光正好,柳树也吐了嫩芽。
吴小桃在院子里柳树下,开了张桌等着孙福海过来对账。见孙福海进了院子,忙站起身迎了道:“孙叔,这边。”
孙福海跟吴小桃客气了下便坐到了对面,吴小桃对站在一边的吴佑成道:“成哥儿,给孙叔倒茶。”
吴佑成给孙福海倒了杯茶,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道:“孙师傅,喝茶。”
孙福海点头接过,喝了口,眼睛便是一亮:“二当家这泡的是崂山玉叶?”吴小桃在来茶肆一直都是穿的男装,孙福海和一众伙计便喊了她一声二当家。
吴小桃点点头:“孙叔当真是个行家,一口便是品了出来。我也就是看着那些人茶客都这么宝贝这茶,看着眼馋,便也泡上一壶来尝尝。”
“二当家以前没入这行自然不知道这崂山玉叶。”孙福海说着又是品了一口,一脸的惬意:“二当家可知道,仙海镇产茶,每年明前就能出五六百斤的新茶,这里最金贵的就数这崂山玉叶,今年是个小年一共也就产了五十斤。”
“我当初还嫌弃郭天涯进的太少,原来是统共也就五十斤啊。”吴小桃倒是不知道这里面的许多门道,当初郭天涯弄了十斤崂山玉叶过来,孙福海一见便是亮了眼睛,直说这茶金贵。吴小桃想着这茶既然金贵便没放在铺子上卖,只放到了茶肆里,每桌只能点上一壶,一天就供那么十壶,吴小桃的五湖茶肆每天也就只接这么十桌,没排上号的可就不好意思了,只有明天请早了。没想这崂山玉叶一上便把那仙海镇上有钱的茶客都勾来了大半,排着队要来品这崂山玉叶的茶客已经在五湖茶肆排到了五月初。
“今年产了五十斤,流到市面的可没那么多。每年二十斤的朝廷供奉是跑不了的,像今年能流到市面上的也就三十斤。所以,郭爷一次能弄来十斤,那可是真本事。”说到郭天涯,孙福海又是多看了吴小桃一眼,之前他以为郭天涯是看上了吴小桃才这么出钱出力的跟着她开了茶肆,可等茶肆真开起来郭天涯又没了人影,整个生意都在吴小桃手上管着。孙福海又想难不成这一男一女凑一块还真就是为了搭伙做个生意?
吴小桃这边和孙福海对完帐,一抬头便见郭天涯从外面走了进来。小两个月没见到人,吴小桃见到郭天涯便是扬脸一笑。
郭天涯只觉得心神一晃,春光里吴小桃的笑容竟是如此的灿然明媚。
郭天涯走到两人中间坐下,吴小桃便笑着说道:“你可真不经念叨,我和孙叔正在这儿说起你,你就出现了。”
孙福海和郭天涯打了个招呼便回了前面,吴小桃想起先前跟孙福海说起的崂山玉叶便问了郭天涯道:“那崂山玉叶你还能再弄来点不?”
郭天涯喝了口茶,直接摇了摇头。
吴小桃见郭天涯摇头仍是不死心的说道:“你和那崂山玉叶的东家过命的交情,再弄上一两斤都不成?”
郭天涯听了吴小桃的话,一脸诧异的看着她,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吴小桃给郭天涯斟了杯茶,呵呵一笑道:“只要是跟你有交情的,那个不是过命的交情。我们俩还不是都是过命的交情。”
郭天涯被吴小桃的话给逗的一笑,想想两人还算是过命的交情,回了吴小桃道:“那茶早没了,这十斤还是我去年订下的,不然再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不能让人家因着我坏了规矩。”
“那倒是没办法了。”吴小桃推了一碟干果到郭天涯跟前:“你这十斤崂山玉叶可是帮了大忙。如今这茶肆的生意已是上来了,能再多些自然是锦上添花,没有倒也无妨。”
吴小桃这边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来顺那边却是过的没那么舒坦了。要来顺说那也是自家爷在那儿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说破天去吴小桃也就不过是个模样齐整的丫鬟罢了,自家爷不说是凭着这苏家二少爷的身份,就只是凭了自家爷的长相气度想要挑哪家的小姐姑娘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可来顺是左想右想都没明白自家爷怎么就跟魔障了似的,就还跟一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杠上了。苏常意这大半年得空便往旌阳去,把自己整的瘦了一圈不说,来顺牵连着也累的跟条狗似的,不定点儿就要跟着苏常意跑上一趟来回。开春这月倒是没跑了,但来顺觉得苏常意找人的心思并没歇下,就苏常意那脾性,这么些心里劲砸了进去,不找到吴小桃是根本不会罢手的了。
春日里正是踏青赏花的好日子,百柱庙里除了八月十五的花灯名气大,庙后半山的西府海棠也是在春天里也是一个赏花的好去处。
郭天涯上次回来,吴小桃便央着他交自己骑马,来往几次吴小桃虽已算会骑了,但还是不敢放开了跑,得有郭天涯在一边盯着才安心。郭天涯知道这几日正是百柱庙后西府海棠开的正盛的时候,便带了吴小桃到后山练马。
吴小桃和郭天涯一人一骑在山上走着,一路骑上山顶,只见半山的海棠花开,迎风俏丽,花姿明媚动人,粉红簇簇如女儿家的胭脂点点,蔚为壮观。
吴小桃和郭天涯并肩走山上小跑了一圈,吴小桃的胆子也壮了,一个人离了郭天涯便奔了山下。春风在耳边掠过,吴小桃只觉得春光里该是踏歌而行方才尽兴,骑在马背上嘴里便哼上了小调:“我的心里盛开了春天的花
我等我的燕子它慢慢回家
河边的青蛙它在咕呱咕呱
你看青草荷叶下
天边的白云变得越来越大
就像是棉花糖我要将它吃下
冬眠的人儿又变得叽叽又喳喳
你看春天又来了怎么又来了
那是嘣嘣咣咣当当梆梆咣咣”
郭天涯跟在吴小桃身后不远处,耳朵里听到吴小桃嘴里唱出的怪腔怪调,不由爽朗的笑出了声。看过吴小桃过的这惬意日子,郭天涯才觉得自己过去那几十年都似白过了。
严寅贤家在百柱庙后有处庄子,想着过了清明正是西府海棠开的正艳的时候,严寅贤下贴把苏常意、孙蒲远、姚秦川几个都约到了庄上,赏花品茶也算是一桩雅事。
苏常意到的早,跟严寅贤知会了一声也没骑马,带着来顺便准备走着去山下的百柱庙里转转。苏常意跟来顺走在辗转山路间,马蹄声、歌声破风而来,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那般的惬意曲调,趁着这片春光美景顿时让人的心情舒坦不少。
苏常意到得百柱庙不由想起了吴小桃,想着还许了那丫头今年中秋要带她过来看花灯,想到自己那些筹划,到了这会儿都化作了泡影,幻灭不见了。开始那两个月苏常意心里是真恨了吴小桃,恨她落了自己脸面让自己难堪,憋着一股劲想着找着人非得扒皮抽骨才能解恨。可这大半年的光景过去,没曾想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人竟是如那石沉大海般的杳无音信。任苏常意把那旌阳城门踏破,掘地三尺,整个城里翻来倒去都没把吴小桃挖出来,苏常意便想,吴小桃这丫头会不会根本就只是去旌阳晃了一圈,根本就没在那个地方住下,若这是这样倒真是有些难办了。
到了现如今苏常意心里那点恨早没了多少,旌阳城也没再跑了,只是想着天下这么大,哪儿不能藏了一个吴小桃。这么想着苏常意的脑子里便时不时都会晃出吴小桃那张小脸,或嗔或怨,或讨好卖乖,便是那痛哭流涕,冲自己咬牙切齿放了狠话的模样,这会儿想起都是那么鲜活。若真再也找不到这丫头了,苏常意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似乎就少了些意思,淡了些味儿。苏常意私心里甚至想过,若是再遇上吴小桃,只要那丫头肯真心跟着自己好好过日子,过往便都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