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的红灯区。
和影视剧中呈现的热闹不同，这里反倒是显示出了一种不同于市井之中的安静。
大街上不见招揽客人的，倒是门口有迎来送往的龟奴。
要说和平常的街道最不同的，就是四周弥漫着散不掉的脂粉味儿，腻歪的有些呛人。还有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装修风格，以及轻纱漫舞的氛围。
就连她偶尔见过的几位花娘，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打眼看倒是端庄的很。
“倒是与我想象的不同。”
“东家不知，此处的楼子也有三六九等之分。牌楼附近这些，都是一流的花楼，格调不同。就连里面的花娘，也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顺着二楼敞开的窗子，有人在看热闹。
见秦湘看过来，倒是有几位花娘挥着帕子朝她娇笑。
秦湘收回视线，便见前方几人匆匆跑来，正是她派出去的随从。
“可找到人了？”
跑的最快的是个干巴瘦的小子，一双大眼睛倒是叽哩咕噜的活泛的很。见秦湘询问，忙拱手说：“回东家的话，找到了，人就在……街尾。”
话说完，便垂下头不敢看秦湘。
秦湘不明所以，但等到随众人去到街尾，便明白他为何不敢讲明。
比起她进来时见到的那些光鲜亮丽的楼子，此处都是低矮的四合院，看着与住家没什么区别。偶尔见到几个一边走一边系着裤腰带的男人，还有窑姐儿矫揉造作的笑声。
秦湘一行人出现在此处，就像夜里的明灯，夺目的很。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让大爷……”一个醉鬼还没靠近，便被随从一脚踹到路边去。
秦湘眉心皱了皱，不由掩鼻。
韩云霄这什么品位？即便是来逛窑子，也挑个好一点的地方吧。
“东家，就是这里了。”
秦湘抬头看着这家平淡无奇的四合院，吩咐说：“去叫门。”
整条街都在营业，只有你大门紧闭，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面有鬼。
砰砰的敲门声，引得隔壁来看。先是看到秦湘眼前一亮，而后又看到她身后那些膀大腰圆的随从们，纷纷小心翼翼的关了门。
“也不知道这女的什么来头，这大晚上的。”
秦湘听到里面一阵慌乱的声音，而后有个慌张的脚步。
门一开，倒是个熟人。
秦湘记得这个缺了个耳朵的，好像叫三子，还来家里吃过饭的。
“嫂夫人？”三子一看到秦湘就发怯，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老大倒好，带着一干弟兄直接翻墙‘跑’了，独留下他一个人面对怒火中烧的秦夫人。“您……怎么来了。”
秦湘对上三子讪讪的表情，挑了挑眉稍，笑问：“倒也不知道三兄弟是什么时候来的西京。”
三子最怕和女人打交道，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你上峰的夫人。
况且，他一看秦湘的表情便知道不妙。
正想着寻个由头，就听她说：“韩云霄呢？跑了？”
三子脸一变，但很快就嬉皮笑脸的说：“嫂夫人说的哪里话，韩老大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秦湘乜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我来这儿，便是已经知道他躲藏在此处，你还要隐瞒什么。”
三子陪着笑脸，无奈的说：“韩老大真的不是那种人。”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跑到这儿又是为了隐瞒什么？”秦湘在这儿看到三子，已经确定韩云霄并不是真的来逛窑子的。虽然韩云霄那没脸没皮的样子，但也绝做不出来和朋友一起逛窑子这种事。因此，她才会逼问三子。
“嫂夫人，这事儿真的不能说。”
三子也是头疼，老大临危授命奔赴边关。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大既然躲到这儿与他们共商计策，便是不想嫂夫人知晓。他要真的把此事说出来，岂不是辜负了老大的期待。
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连我也不能说？”秦湘压低嗓音，神情中已经有了一丝不悦。
她并非在意三子的隐瞒，而是因为她和韩云霄是夫妻，可他偷偷离家躲到这种地方不说，好似还瞒着她在做什么事。
虽说夫妻之间有些小秘密，的确可以增添情趣。但坦诚，才是维系婚姻关系的重要组成。
她和韩云霄又非没有感情的夫妻，他们恩爱，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然而到了这一步，秦湘忽然发觉，她和韩云霄之间还是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韩云霄虽是古人，却懂得尊重她的选择。啃吃鸡生意最好的那段时间，王氏和韩云峰上门来讨要，他也直截了当拒绝。而且，他还是一个善良的人。
秦湘是在和韩云霄的相处中，一点点被他打动的。可如今她动了心，他却好似在他们之间又加了一层隔阂。
“是他说的？”
三子挠挠头皮，一点郁闷。
他这该怎么回答？他是说‘是’呢，还是要回答‘不是。’
唉唉唉，真是愁死个人了。
老大也是，他就差这么一会儿工夫吗？怎么就不能坐下来和嫂夫人好好解释一番。
单身汉老三真是一筹莫展，只能连连苦笑。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秦湘吐了口气，又道：“那你便与我说说，他此去究竟有没有危险。我不问他去做什么，也不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开，这你总能回答吧？”
三子斟酌了下，才小心翼翼的说：“老大此去的确有危险。但请嫂夫人放心，那场面老大完全能对付。以前，哪怕面对千军……相信他就对了。”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秦湘倒是没注意三子说的后半句，只听到有危险，她的心就高高提起。
她发现一直以来都有一件事被她刻意忽略掉了，那就是韩云霄的身份。
他的言谈举止不像是小山村养出来的，而且那一身好功夫也不像普通的猎户。他不仅对京城很熟悉，而且好友遍天下。这些人对他非常尊重，就连老匠人和韩云霄之间也有些道不明的关联。
秦湘不由苦笑，她还真是对他不了解。他的过去，他的身份。除了知道他叫韩云霄，除了韩家人……而现在，她觉得他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她都已经不认识他了。
“你帮我带句话。”秦湘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眼中的波澜。“出门在外，希望他多多顾及自己的安危。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妻儿在家等着他。”
三子愈发头大，看向秦湘的目光也愈发不忍。
虽说老大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少，以免引起几方势力的注意。可嫂夫人并不是外人，而是内人啊。他这么瞒着，迟早要让夫妻离心的。
“嫂夫人请放心，我一定将这些话给老大带到。”
三子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他好像把这件事给办砸了，希望日后老大不会因为这件事痛揍他。
对于三子的反应，秦湘并不在意。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仅此而已。
漫漫长街，前来寻乐子的客人不少。
秦湘带着一群精壮的随从，路人连个多余的眼神儿都不敢给。
眼见就要经过牌楼，出了城东。
秦湘脚步一顿，看向那个挂着‘桑桑馆’的花楼。
男人有什么用，还不如去看温柔多情的小姐姐。
桑桑馆的鸨娘做这一行也有些年头了，可打她入行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女客登门的。虽说这上门的都是客，但也让人怪为难的。
以往那些女客们，可都是恶客，不把她这花楼折腾个底朝天，就决不罢休。
“这位……”看到秦湘的发髻，鸨娘忙改口：“这位夫人，请问您是听曲儿还是叫姑娘？”
平常对客人说的最习惯的话，今天不知道为何，怎么都有些说不出口。
“听曲儿，找个敞亮点儿的包房。”
小雨跟在秦湘身后，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她万万没想到韩东家竟真的来了城东，而且夫妻俩没碰面，掌柜的就走了。如今更是匪夷所思，掌柜的竟要带她逛窑子。
她不由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都没有今日跌宕起伏。
虽说本朝男女大防不严，却也还没到了女人随意出门的地步。
如莫夫人那样身份的人，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敢碰。
便说这花楼，就不是女人该涉足的地方。
秦湘以前看过的历史，什么公主养了多少个面首的事迹，在西延根本不存在。倒是与南北朝相近，西延的风气十分的开放。
虽然女子不能豢养面首，但婚前谈情说爱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更是没有将女子的清白看的那么重。不过，这只是针对贵族阶层而言。对于普通百姓，女子的清白依旧大过天。
因此，在这种背景下，秦湘带着随从走进花楼，指名了要听曲儿，便知道是一件多么令人难以理解的事了。
包房比秦湘想的好多了，虽然有些奢靡，倒也符合这种娱乐场所的风格。
姑娘还没到，秦湘先剥了瓜子吃。
边吃还边想，中不都说穿越女要女扮男装逛青楼嘛。她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让那些穿越前辈们羡慕去吧。
“夫人，这是桃红，这是柳红，她们一人擅阮，一人擅箜篌，桃红的曲儿唱的也是不错的。”
“行了，退下吧。”秦湘托着腮，挥挥手：“对了，叫几样妥贴的点心和一碗素面来，有些肚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