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梦遥离开后,万客舟好不容易把心绪平静下来,开始关问贾月母子的生活,他问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过是一个出家修行的女道士,你是怎么生下这个孩子并把他抚养长大的?”
贾月抱着犯困的儿子摇晃着哄他睡觉,那孩子果然是十分省心,不一会儿就睡熟了,万客舟从贾月手中抱过那个瘦弱的像羽绒枕头一样轻的孩子,把他安置到卧室里的床上,回来后,贾月忍着悲痛讲与他听:“你离开杭州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便告别了师门,投奔了我的姨母,我姨母知道我未婚先孕,把我藏在一处别院,待我生产完才接我回来,她让我重回道观,孩子交给她抚养,几个月之前我的同门师姐发现了我藏有私生子一事,告知了师傅,师傅便将我逐出了师门,我只好又回到了姨母家,姨母告诉我说秋儿身上有难以根除的弱症,总是隔三差五大病一场,我想着这孩子可怜,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一次面,也没有和母亲一起生活过,所以我就打听着你的消息,带着这个孩子,不远千里来见你,孩子能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万一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恐怕也.......”
万客舟听闻此言,心酸不已,他流下泪来,自责道:“总是我们这些一时糊涂的人作孽,竟让这么小的孩子来承担报应,我夫人也并非恶毒之人,她就是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一些委屈罢了,回头我把你和孩子的情况告诉她,她过去这段气性,慢慢也就体谅了。”
贾月不卑不亢地劝说万客舟:“万道长还是要以大娘和冬儿小姐为重,我们母子命薄,天若不可怜见的话,我们不过是你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罢了,恐怕冬儿小姐长大都能把我忘记,你只需为我做些近虑,无需做远忧。”
万客舟叹口气说:“我有一个姑母,一辈子无儿无女,现今寡居在姑父留给她的一所宅院里,你若是不嫌委屈的话,带着秋儿过去与姑母同住,彼此也都是个照应,每个月的生活用度我都会派老仆人给你送过去,可好。”
贾月点点头,毫无异议。
万客舟看了一眼在床上沉睡的瘦弱儿子,站起来说道:“我去把周宁叫来,等孩子睡醒了,就让周宁把你和秋儿送过去。”
他刚想往外走,便听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和贾月赶到门边,看到周宁抱着一身泥土、草屑,还在不断呻吟的冬儿往正房里跑,宋婶跟在丈夫后面跑着,也是一脸的焦急,仿佛一停下来就能放声大哭的样子。
万客舟一看就明白了:“冬儿肯定是从马上坠下来了。”
贾月和万客舟将周宁迎入室内,周宁把小姐放在安乐椅上,万客舟跪在冬儿身边焦急地问道:“宝贝,摔疼了没有,摔到哪里了,快让爹爹看看。”
冬儿小脸疼得惨白,哭着说:“爹,我的脚踝好痛,我的脚踝断了。”
万客舟撩起女儿的裤脚,发现孩子的右脚踝的确是错位变形了。他焦急地冲周宁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一个正骨的大夫。”
周宁吓得赶紧转身往外跑,说来也巧,他还没有跑到本地的正骨大夫所开的正骨堂,便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举着匾旗,号称骨科神医的云游大夫,二话不说,把这野大夫拉到了家中,赶紧给小姐医治。
经过云游大夫的一番整饬,冬儿不再喊疼,周围的大人们方才松了一口气,万客舟这才抽出时间来询问宋婶:“你不是护送夫人回娘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宋婶又害怕又为难的样子,不敢直视主人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夫人走到好要拐弯去娘家的岔路口,却是不肯往那边拐,硬要往城外的方向走,我问夫人到底去哪里?夫人气冲冲地说她要去普照寺落发为尼,我再三劝阻,她都不肯听我的,直往城外走,我便吓得赶紧回来告诉老爷,谁知快到巷子口的时候碰到老周牵着马缰绳带小姐遛马,我把这事情告诉我们家老周,冬儿小姐一听就急了,夺过马缰绳来便驱着马要去追赶夫人,她在前面跑,我和老周就在后面追,还没追出去多远,小姐便从马上摔了下来---老爷,小姐这里看起来没有事了,你赶紧去普照寺看看夫人吧,可别等去晚了,夫人就真的把头发给剪了。”
万客舟顾不得吩咐周宁送贾月出去,赶紧叫周宁去给他牵马,他一个人策马狂奔,冲普照寺而去,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赶到普照寺正殿的时候,茹梦遥的头发已经剃光了。
普照寺的主持本来是不想立刻给茹梦遥落发的,然而茹梦遥一下子捐了一百两银子的香火钱,决意要落发,主持也是个贪财的,不看佛面看银面,麻溜溜地就给茹梦遥剃光了所有头发。
万客舟跪在夫人面前,哀求:“梦遥,跟我回去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茹梦遥眼圈红了,说道:“当年我在这尊大佛面前发过誓,如果我们之间有第二个女人进来,我坚决不会与她分享夫君,也不会与她争抢夫君,我宁肯主动退出,也不要与人共侍一夫。”
“梦遥,我已经安排好她的去处了,我不会和她在一起的,夫人只管跟我回去就行。”
“你走吧,我和你的缘分尽了,她和你的缘分开始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你不要我,难道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冬儿我认,但是丈夫我不会再认了,今后每隔半月让冬儿过来看望看望我,从现在起,她是我唯一的一段尘缘。”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普照寺的方丈再三提醒万客舟本寺要关门了,万客舟劝不动妻子,只好决定先回家中,改日再来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