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索文又轻轻的转了下身子,仔细的打量起希尔维斯。他们的交谈显然相当激烈。希尔维斯做了好几个加强语气的手势,阿索文不禁好奇起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来,她或者他隐藏在黑暗中,从阿索文的角度完全看不到。
突然希尔维斯做了一个手势引起了阿索文的注意,“巡逻队”,他心中一震,更加集中注意力观察起来。在阿索文的记忆中,他因为角度问题能看到的手势并不完全,大部分完全无法解释,能读懂的只有‘巡逻’,‘湖畔’,‘心灵法术’这样的短语。
但是旁观者玛塔不同,在祭祀的课程中,对于手势有过专门的教导。她从那些阿索文无法分辨的手势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首先,和希尔维斯谈话的是一位女性,黑暗精灵语中不同性别的第二人称有明确的区分,希尔维斯对对方的称呼是特指女性。接下来,其他一些手势也被一一解读了出来:“伏击”、“痛苦”、“保证”还有“女儿”。
希尔维斯参与这场谋杀,这一点再也没有疑问了。
确定了这一点,玛塔本来狂躁的心反而镇定下来。
突然间,可能是阿索文在急切中发出了一丝声音,希尔维斯抬头向这个方位看了一眼。这个眼神对于玛塔来说太熟悉了,今天早晨,希尔维斯在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也给了她同样的一瞥。那时候她尚未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明了,那眼神中蕴含的是明明确切、毫不掩饰的杀意。
阿索文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视线又恢复成帷幕的猩红。希尔维斯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并没有采取进一步探查。但是吓坏了的阿索文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直到又过了三十个呼吸之后,一声细小的声音响起,这是衣袍摩擦的声音,有人离开了。又过了五个呼吸,另一声细小的声音响起,大门关上了,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阿索文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沉默中又等了三分钟,确认所有人是真的离开了,才谨慎的,轻轻的从帷幕后溜了出来,他轻轻推开进来的后门,走了出来,又阖上门。然后他一路狂奔回自己的房间,在箱子中翻找心灵护符。而整个过程中,和希尔维斯交谈的那位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够了。玛塔结束了法术,从阿索文的记忆中跳了出来。
现在她的两点疑惑已经被确认了:
第一,
希尔维斯参与了这场针对亲生女儿的阴谋。
第二,
另一名参与者是女性,就来自她的家族内部。
现在剩下的两个问题就是:
第一,
找出这名女性成员,杀掉她。
第二,
找到希尔维斯反目的原因,杀掉他。
第一个问题很困难也最急迫,关系着玛塔的生存问题。
如果她蠢到相信母亲的警告能起作用,那么她很快就会变成冰冷的死人。如果一个姐姐下定决心要你死,她绝不会因为母亲的警告而住手。在有证据之前,即使是主母也无法插手女儿们之间的斗争,这是黑暗精灵的传统。那条至高的准则闪耀在所有精灵的头上:别被抓到。
所有人当中,疑点最小的是瑟德,希尔维斯不太可能和她联手,因为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帮助一个外人杀掉自己的亲生女儿对于他来说没有丝毫好处。
长女莎尔蒂恩的疑点最大,但是也说不通为什么她跳过其他两个妹妹对玛塔动手,玛塔虽然在学院中表现出色,但是还没有出色到动摇莎尔蒂恩地位的地步。
还有瑟斯丽,她距离高阶祭司只差一步,如果要谋杀的话,她最有可能针对的是挡在前面的瑟德。
当然,还有主母!主母有很多理由杀掉她,她从小就毫无缘由的讨厌玛塔。在玛塔小的时候,她恶毒的不像是一个有理智的主母,她看向玛塔的眼神绝不是对一个儿童的眼神。曾经,看不过去的希尔维斯甚至为此和主母吵了一架,那时候玛塔虽然年幼,这个事情依然牢牢的刻在玛塔的脑海中。
玛塔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主母的亲生女儿,或者只是她的仇敌安插在戴尔文的间谍。但是后来玛塔的相貌上逐渐显露出母亲的一些特征,比如细长高高挑起的眼睛,薄薄的嘴唇,都像极了奥莉希亚,这才打消了玛塔的怀疑。虽然随着玛塔的成长,母女之间的关系渐渐改善了,过去的阴影也淡化了。但是,如果有一天主母奥西莉亚戴尔文突然将她的脑袋砍下来放在祭坛上,玛塔也不会有丝毫吃惊。
然而这种怀疑也有一个漏洞,作为主母的奥西莉亚有太多手段让一个女儿消失,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去勾结夺心魔。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有嫌疑,但是所有人的嫌疑都不够大。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被埋在鼓里。只有找出这个秘密,才能避免迫近的死亡。
相对而言,第二个问题反倒很简单。即使是找不到希尔维斯的动机也无所谓。等玛塔回归家族之日,就是他的死期。让这个背叛者带着他的秘密去见蛛后吧。
玛塔推开了阿索文,他抱着自己的头,软倒在床上。立刻,法术的副作用出现了,他发出大声的哀嚎,痛苦的抱着头在床上翻滚,在剧烈的挣扎中掉到地上,开始疯狂的呕吐起来。这是法术不可避免的后遗症,视施法者深入的程度有不同的症状,轻微的会导致头晕,严重一点的会引起记忆的损伤,而最严重的会引起永久性的不可恢复的痴呆。从阿索文的症状上来看,他比较幸运,会呕吐就代表他还没有变成痴呆,否则他现在只会翻着白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已经从他身上榨取了全部答案的玛塔没有留恋,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散发着酸臭气息的房间。如果阿索文懂得管紧他的嘴巴的话,她是不会杀她。
“等一等。”原本呕吐物中抽搐的阿索文,挣扎着爬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有机会逃过一死的。”玛塔回过头,眼睛射出冰冷的视线,手放到了腰间。
阿索文保持着膝行的姿势,爬到了玛塔脚下,他垂着头,白色的头发并未束起,散落在他的脸颊两旁。他卑微低下头,凑近玛塔的长靴,双唇在靴子上吻了一吻。“除了您的垂怜,我别无所求。”他的嗓音因为虚弱失去往日的谨慎和低沉,显得脆弱而忧郁。
玛塔并未俯身,她用靴子将阿索文的低垂的头抬起来,他直视玛塔的双眼中一片诚恳,动人的脸蛋上还沾着污秽,故作英俊的表情反而显得有些可怜。玛塔玩味的说:“这些话你更应该对主母说吧,或者是莎尔蒂恩?据我所知,她相当吃这一套。”
“从昨天您将我放在蜥蜴上开始,我卑微的命运就已经掌握在您的手中了,您的慷慨才是我应该祈求的。”阿索文又试图吻玛塔握着鞭子的手,被玛塔厌恶的躲开了,她用鞭子柄抵住阿索文一边脸蛋,迫使他转开嘴巴。
阿索文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急切之中忘了脸上的污迹,急忙用袖子擦干净了脸蛋,这是主母最喜爱的他的地方,也是他争夺女性宠爱最大的本钱,这才重新扬起脸。整个过程中他不动声色的撩开了自己上衣的领口,使俯视他的玛塔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到他隐藏在衣服下强劲的肉体。
“问题是像你这样卑微的人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处?”玛塔故意问道。
“即使是一只最卑微的甲虫也曾经帮助过伟大的席尔娜。”阿索文指的是黑暗精灵历史中,女英雄席尔娜追杀叛逃者奥西的途中,女神借助一只甲虫显示了叛徒的踪迹,指引席尔娜赶上并杀掉了他。“您一个人在学院,会需要一个家族内部的帮手的。主母相当宠爱我。”他看着玛塔戏谑的笑容,脸一红:“最起码这段时间,相当宠爱我。我将会是一个很有用处的聆听者,一个隐蔽的帮手对您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