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家外,我都一样的干活,很泼辣,无论是脏还是累,我从不骄气,也从不矫情,因为整天离不开水,又不注意保护,一到冬天,我的手又粗糙又干燥,有时还会裂口子.
有时,当我们需要彼此在检验报告单上签名字的时候,面对等候在身旁的李铁,我还真的就有点不好意思,让我不好意思的不是我那糟糕的字体,而是我那双拿不出手的手.
人的情感,有时候真的很微妙,对于李铁,我早已经彻底放下,可是,为什么,我却不情愿让他看到我这双历经风霜的手呢?
那个时候,许是年轻,许是刻意地想要个性,任凭妈妈和小锦怎么劝我,要戴着手套做活,我也嫌麻烦而不去戴,有时也觉得隔着那层胶皮,好象做什么没落在实处似的.
潜意识里,也好象和那些愿戴手套做活的人在心里叫板,偏不要戴.
因为年轻,所以固执.
那一天,刷完平皿,手还没有干,我就打开了冰箱的冷冻室,想要取点什么,只一瞬间,手就沾在了冷冻室上,怎么也拿不下来了,我下意识的唉哟声,把我们室内的几个人全惊着了,他们第一时间冲到了我面前……
李铁以他一贯的快速敏捷,拿起一杯凉水就浇在了我手上,顺手一拽我,我的手马上拿出来了,大家伙让我摩挲摩挲手,把玩几下手指头,确定没冻坏,才都舒了一口气.
“以后干活,你可别这么虎了.”
李铁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现在,他是我们化验室的主任.
我们之间,和其他的同事一样相处.
冬天太冷,我们新装修的这间二楼的化验室,因为处于暖气的末端,给的暖气总是不足.
有时,做完了自己份内的工作,他们几个人会聚在天平室内,围坐在一起烤电暖气,我则总是雷打不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我的唐诗三百首,借以打发那些无聊的时光.
有一天,李铁当着众人和我打赌;
“陈风,如果到六月底,你能把这书里所有的诗都背下来,我请咱屋里所有的人去杨山宾馆吃饭.”
我想了一下,现在是二月下旬,到六月底还有四个月呢,我一天背一首还是一百二十首呢!而我现在,会背的能有近二百首了,这个赌,可以打的.
李铁以他的方式变相激励我,我明白的.
其实他应该知道,我能做到的.
“真的吗,说话算话,那你准备好钱吧.”
我们化验室里其余的人也跟着起哄;
“李铁,你输定了,陈风现在已经会背大半了.”
“输不输还不一定呢!一首不会也不行的.陈风,我会多多的抽查,你休想蒙混过关的.”
“好,那就六月底见吧.”
我也给自己下了战书,给我自己点压力,有点计划,不总是随心所欲,省得回家,总是听妈妈的唠叨,有时烦燥,权当把这事当作消谴,顺便给自己增加点文学修养.
有时,弄完孩子,躺下来,一时半会儿的睡不着,我会把白天看过的唐诗在脑子里过一遍,好象比上学时还积极.
二零零二年三月的一天深夜,我在睡梦中被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灯,瞧了瞧钟,才午夜两点半,勤进也迷迷糊糊地惊醒了,
“勤进,这时候会是谁呢?半夜五更的真惊人,你穿好衣服出去看看,不认识决不能开门.”
我的胆子特小,天一擦黑,就不敢一个人出去了.
强强这时也醒转了来,我没有出去,复又躺了下来,用手拍着儿子,哄他继续睡,耳朵却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谁?谁呀?”
勤进大声喝问道.
答应的声音我没听清,勤进也没有听清.
“谁呀?”
勤进加重了语气问.
“我,小明.”
小明是爸外遇的那个女人王兰的儿子,曾经有一次,不是这么晚,却也是在睡梦中被他吵醒,让我爸去调节他和他妈之间的一点小冲突,今天许又是什么事,那个王兰就是事多.
我不予理会.
可是,这时候,我突然听出来,小明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也跟着勤进小明一起进了我们家中间的走廊里.
我爸我妈这时也醒了,我妈急忙披了一件外衣先走出来,习惯性礼貌地让那个男人进屋,因为我们家从没有过,在这时间点上来人的,我们的警惕性也就特差,那个男人不进,只说了声;
“不了,让他快点穿,跟我们走一趟.”
这个他,指的是我爸吗?
我妈再一次请他进西屋,他仍然不进.
“别把你们家地弄脏了,我们不进去了.”
他和小明仍然都在中间走廊里站着.
我当时的一瞬间,有点生我妈的气,背后吵吵反反骂,当面对他们时,总是这样客气,我以为那人是小明的舅舅了.
好象小明的舅舅也来过杨山的.
“你是哪儿的?出了什么事?”
我妈终于问道.
“我是阳杨市刑警队的,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呢?”
我妈妈问道.
“不要问了,到时候儿你们就知道了.”
妈不再言语.
我爸穿好衣服从西屋走了出来,愣愣地看了那个人一眼,也没说什么话,跟着他和小明就走了出去,走进了春寒料峭的暮色中.
过去,我爸可不是一个这么好惹的人.
现在因为沾了王兰的边,我爸的底气明显的不足,没问明原因就跟着人走了.
“到时候,别忘了给家个电话.”
我妈关上了门,回到了我们这屋,对我重复了一遍那个男人的话。
我们当时都以为是王兰的儿子小明惹了什么祸,他妈那样的人,对于孩子除了吃穿上的关照,心灵上的东西一贯疏于管教.
“别去管它了,妈,王兰总是这样怪兮兮的,谁知她怎么回事?睡吧.”
妈妈让我劝到西屋去了,可我在东屋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相反还兴奋起来了,勤进也是.到底小明出了什么事?还是王兰又和别人有一腿让刑警队给逮着了?反正有刑警参与的事总是挺严重的吧?
我妈那脑神经,被小明他们这一搅和,哪里还能睡得着?
何况我妈那屋一再有电话铃声响起,我索性穿上衣服过去了.
我妈说刚才的两个电话是王兰的家人打来的,找我爸,问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阳杨市刑警队让他们家人速去一趟.
王兰的老家在相邻的县,离阳杨也很远的.因为和我爸的外遇,当初我爸把她安顿在了阳杨,也是怕我妈发现吧?
我妈答复他们说;‘我也不知道呀.’
忽然间我和我妈紧张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惊动了这么多人?再说半夜三更刑警队来带人也说明我爸和这事有关联吧?
我们这才悔过味来.我妈又按照王兰她姐夫给的号码往王兰的手机打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听.
放下电话,我妈说;
“你说你爸,认识这么个女人,跟不跟着丢人,这出了什么寒碜事?还让你爸上前顶着,她还不露面了呢!”
我说;
“妈,别打了,也许她也在警车上呢!没好意思下来吧?到了公安局,手机可能不让开的,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谁也不知道呀.我还没十分睡醒呢!好容易今晚上有点觉,又给搅和了,我就忘了问一句话;‘出了什么事?你们要带他?’唉!竟后反劲,小风,半夜三更到家带人,不出什么大事是不能这样的吧?”
“对呀,私入民宅,特别是夜深人静时,真有点不对劲的,不过,咱现在也只有等天亮才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和我妈两个人在不安的猜测中,好容易盼到了早晨五点钟.我妈给我大哥打电话,告诉了情况.我们陈家叔伯姊妹一共是十八人,十女八男,他们男的都按先后排序从一到八.大哥说;
“小婶,你看清了是警车吗?现在什么事没有?头些天那个于家女人不就被绑架了吗?”
大哥这么一说,我妈就格外紧张,听出了我妈的不安,我大哥又说;
“小婶,你别急,等会我打听打听刑警队,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放下电话,我妈手足无措,很是等不及,我说;
“妈,要不,你就直接问问刑警队,看看有没有带人这回事.”
妈让我拿来电话簿,急不可耐地翻了起来,一下子就打通了,妈简单地说了几句,值班的人说;
“你们杨山发生了一件案子,具体怎么回事,你往杨山公安分局打电话问问吧.”
我妈又查电话簿,又往杨山分局打电话,问有没有带人这回事.
杨山分局值班的人说,有来我们家带我爸这回事,杨山发生了一起大案,有关牵扯的人都要查一查.我妈探询地问道;
“不关老陈什么事吧?”
“不关吧?但是要查一查.”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那孩子犯了什么事?”
我妈忍不住问道.人说;
“哪个孩子?怎么回事?”
我妈说;
“那个孩子呗!到底什么案子?怎么还保密呀?”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你到底是谁呀?”
“我是老陈家属,两点半多钟时他让刑警队的人带走,我不放心,所以打个电话问问.”
放下电话,我和我妈放了点心,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案子?一直谜一样地悬在我们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