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狄府,又去了龙门山?”
武则天听罢,不由沉思起来。
上官婉儿在一旁猜测道。:“陛下,他们莫不是去缅怀当年一起经营秋风破的快乐时光了吧?”
“缅怀快乐时光?”武则天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你觉得是狄阁老有这闲工夫,还是卢小闲有这雅兴?”
上官婉儿笑着自嘲道:“陛下说的是!臣也只是顺口一说!”
“再说了,就算他们是去缅怀快乐,为何要带上吉顼,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要不……”上官婉儿建议道,“陛下,干脆直接召狄阁老或者卢小闲进宫来问问,不就都清楚了。”
“不必了!”武则天摇摇头:“狄阁老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卢小闲也不会像有些人那样,居心叵测搞什么阴谋诡计,对他朕也是信得过的!贸然召他们进宫来,反而不美。算了,还是等杨思回来后,听听他怎么说吧!”
平日里这个时辰,武则天应该已经歇息了。可今日一反常态,就是为了等待杨思。
上午时分,韦团儿拿着杨思的请柬来请示武则天,是否同意让杨思去赴卢小闲的晚宴。
武则天正好想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卢小闲的态度,便欣然同意,而且还授意杨思向卢小闲问一些问题。
上官婉看了一眼案几旁边的沙漏,对武则天道:“杨思去了快两个时辰,算算时间他应该快回来了!”
“急也没用,等着便是了!”武则天倒是很有耐心。
“臣只是担心杨思喝多了,误了正事。陛下没听说五郎和六郎说吗,这卢小闲可是酒量大的很!”
“当年,杨思与卢小闲在潘州,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杨思去赴卢小闲的宴,肯定少不了喝酒。但朕心里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喝醉!”武则天淡淡道,“杨思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这么些年来,你还不了解他吗?他是知道分寸的!”
说到这里,武则天不由感慨道:“像杨思这样谨小慎微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少了。朕一直寻思着,哪天是不是也该让团儿出宫嫁人了,朕也是快入土的人了,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在这宫里守活寡吧?真到了那一天,让杨思接手天极阁,朕也就放心了!”
听了武则天的这番话,上官婉儿不由一怔:这还是当年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陛下吗?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武则天的性情也有所变化。她经常会回忆起以前的一些往事,说话做事变得更有人情味了。像放韦团儿出宫嫁人这样的事情,在以前绝不可能从武则天嘴里说出来。
见上官婉儿不言语了,武则天笑着打趣道:“婉儿,想什么呢?莫不是你也想出宫嫁人了?”
上官婉儿一听脸顿时红了,赶忙道:“陛下取笑婉儿了,婉儿哪也不去,就在宫里伺候陛下!”
“鬼机灵,莫以为联不知道,你与崔湜相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陛下……”上官婉儿的脸更红,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
杨思打着酒嗝,与卢小闲告别后,便朝着天津桥而去。
他准时前来卢小闲的府上赴宴,没想到却在大门口却碰到了魏绪忠。
原来,魏绪忠和杨思一样,也是应邀来赴宴的。
杨思和魏绪忠虽然同在洛阳为官,但平日里却很少打交道。若不是今日共同来卢小闲这里赴宴,他们还真没机会坐在一起呢。
见到杨思和魏绪忠,卢小闲格外的高兴。
当然,他们二人也感觉到了卢小闲的热情:偌大的厅堂,满满一桌美味佳肴,数坛美酒,只有他们三人享用。
最牢固的友谊是在共患难中结成的,正如生铁只有在烈火中才能锤炼成锅一样。
回忆起当初在潘州度过的那段时光,让杨思觉得似乎自己又回到了从前。
谈完了过去,自然要畅想未来。卢小闲、杨思和魏绪忠三人边吃边喝边聊,好不快活。
到了最后,魏绪忠早已是酩酊大醉。
若不是身上还担负着陛下交付的使命,杨思断定自己也会像魏绪忠一样,喝个一醉方休。
卢小闲的酒量,杨思在潘州的时候便领教过。
席间,杨思忐忑不安,担心卢小闲不会放过他,让他醉死过去。出乎意料的是,卢小闲却并没有刻意给杨思劝酒,这让他躲过了这一劫。
虽然也喝了不少,但至少杨思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魏绪忠直接留宿在卢小闲府上,但杨思却必须回宫去。
进了皇城,杨思像变了个人似的,除了身上无法消除的酒味,任谁也看不出他是喝过酒的。
……
“陛下!杨思求见!”韦团儿小声禀报道。
上官婉儿轻吁了口气:终于回来了。
正在假寐的武则天也睁开了眼睛,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进了上阳宫武则天的寝殿,杨思施礼道:“臣见过陛下!”
“免礼!”武则天对垂手肃立的韦团儿摆了摆手,“团儿,你也下去歇着吧!”
韦团儿告退后,武则天瞅着杨思道:“说说吧!是什么情况。”
杨思了解武则天的心思,他舔了舔嘴唇,事无巨细一一向武则天讲述了今晚赴宴的全过程。
“……魏绪忠向卢公子求教,说吉宰辅几次私下里跟他说,想调他去刑部,他也不知该不该去……”
武则天接过话来,笑着道:“这吉顼倒是会挖墙角,他想要魏绪忠去刑部,来俊臣怎么可能会放人呢?”
杨思点点头道:“卢公子也是这么说的,他让魏绪赶紧回绝了吉宰辅。瞻前顾后只会让吉宰辅认为魏绪忠是想去刑部的,若吉宰辅真向来中丞去要人,魏绪忠就被动了。到最后魏绪忠既去不了刑部,又让来中丞对魏绪忠有了成见,两边都不落好,里外不是人。”
“还有吗?”武则天又问道。
“魏绪忠还向卢公子抱怨,这么些年了,他一直在来中臣手
下做监察御史,活没少干,可官职却没有任何变化!”
“魏绪忠嫌官小了?”武则天冷笑道:“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能耐,若不是来俊臣护着他,估摸他连监察御史都做不下来。”
魏绪忠是来俊臣的心腹,平日里只听命于来俊臣,他没读过书,做事也不过脑子,很多大臣都瞧不上他,弹劾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杨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卢公子也是这个意思,他告诫魏绪忠,只要来中丞在左肃政台做中丞一日,什么过分的事也别做,什么过分的话也别说,老老实实的跟着来中丞干便是了,先保得平安是第一位的。若哪天惹恼了来中丞,连命都没了,其他的岂不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上官婉在一旁笑道:“这卢小闲不做官真是可惜了,他对官场可捻熟的很呐!”
武则天对魏绪忠的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她有些不耐烦道:“说正事吧,关于此次征讨契丹一事,你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臣从侧面问过了,他倒也没避着臣,说了他的想法!”杨思赶忙道,“他说陛下让梁王挂帅肯定是有想法的,梁王是陛下的侄子,若此次征讨契丹立了大功,也代表了武氏众王,不然身居高位如何服众。当年,薛国师也是因为征讨突厥建功才被封为国公的,也没见哪个朝廷大臣有什么异议。他说,要换作他,他也会这么做的……”
说到这里,杨思偷偷看了一眼武则天。
卢小闲这话有些簪越了,杨思很担心武则天会发怒,可他又不敢不如实禀报。
谁知武则天听了却根本没有生气,微微点头道:“你接着说!”
“臣问他,对契丹造反以及契丹打出庐陵王旗号一事怎么看!他说,蛮夷都是犬羊之性,叛服无常,契丹人造反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此次不反,将来也会反的!至于契丹打出庐陵王的旗号,只是反叛的借口和噱头。其实,契丹根本顾不上考虑大周谁来当皇帝的问题。对他们来说,生存下去才是第一位的。大可不必因为契丹这么做了,就怪罪于庐陵王,他说陛下对这一点肯定是心知肚明。不过,他还说契丹这个口号的确起到了笼络人心的作用,若换作他……”
说到这里,杨思停了下来,又看了一眼武则天的脸色。
卢小闲的话簪越太多,天威莫测,杨思真不知武则天什么时候会发火。
武则天知道杨思心中所想,摆手示意道:“但说无妨!”
杨思战战兢兢道:“他说,若换作他,会把当年陛下平叛扬州之乱的做法照搬过来,肯定会有奇效!”
听了杨思这话,武则天目光不由一亮。
当年,扬州反贼便打出了“匡复庐陵王”的旗号。
武则天派唐高宗的堂叔李孝逸为统帅,以对应“匡复庐陵王”的造反旗号,证明自己是得到李唐宗室支持的。
虽然李孝逸不会打仗,但在政治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武则天还为李孝逸派了一个助手魏元忠,最终平定了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