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天气已经过了秋分时节,天气转凉。
老陈头在第二天多穿了几层带着补丁的灰布衫裤,带着宗祠里的几名青壮盐丁前往了小码头。
走在乡间的土路上,时不时会路过一些勉强能够种粮食的旱地。
旱地里的粮食早就已经收割完毕,只留下一片根茬子。
这要是落在那些秀才老爷在眼里,肯定又会伤春悲秋地叹息荒凉。
老陈头走在乡间的土路上,看着一片片的根茬子,心里面只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些根茬子在秀才老爷眼里是荒凉,在他这样的老百姓眼里就是丰收了。
来到双方土地搭界的地方,老陈头带着几名青壮盐丁坐在了水渠的田埂上。
昌邑县境内有潍水和胶水两条大河流过,倒不怎么缺水。
田地里的庄稼已经收过了,不需要再浇水灌地了。
水渠早在半个月以前就已经干涸了,里面全是硬邦邦的泥土。
老陈头带着几名青壮盐丁哪里也不去,就坐在水渠的田埂上,眼巴巴地瞅着小码头的方向。
陈家宗祠的田地和青手掌柜的田地,以前就是用这条水渠划分界限。
实际上,陈家宗祠的土地在水渠的另一边还有三分左右,过去迫于青手掌柜的压力,被对方占了土地。
占也占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更不要说主动挑事了。
就是放到现在,老陈头同样是不敢主动挑事儿,很害怕惹恼了青手掌柜。
但今天不同,为了乡村的人民,老陈头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老陈头带着宗祠里的几名青壮盐丁坐的田埂位置,不在他们这一边的田埂上,而是在青手掌柜那边的田埂上。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青手掌柜手底下的青手给吸引过来。
老陈头一直眼巴巴地瞅着空旷的田野,以前担心见到青手。
今天却是眼巴巴的瞅着,恨不得立即见到青手掌柜手底下的青手。
等了有三炷香的时间。
一名青手有事要去一趟鱼儿镇,刚好路过这里。
青手全是一些坑蒙拐骗的恶棍,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惹是生非。
再加上背后有强大的青手掌柜撑腰,这些青手们在乡里平时没少作威作福。
这名青手顺着土路朝着鱼儿镇的方向走去,在路过田埂的时候,四处瞅了瞅。
想着能不能从这干涸的水渠里,捡到一些肥硕的鱼虾。
肥硕的鱼虾没有看到,却看到一个老头带着几个青壮盐丁,竟然坐在田埂上。
坐在田埂上没有什么,那个糟老头子居然敢坐在青手掌柜家田地的这边田埂上,那几双脚还踩在了青手掌柜的地头上。
本来就无所事事的青手,拽着身子走了过去,骂骂咧咧道:“谁让你这个糟老头子坐着的?”
“赶紧把你的贱腿拿开,要不然老子把你的腿给打断。”
老陈头今天带过来的几名青壮盐丁,全是自家宗祠里的晚辈。
不是喊他爷爷,就是喊他大伯。
乡野宗祠最重感情,这几名盐丁青壮听到有人竟然敢侮辱族长,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青手掌柜瞧见那几名青壮盐丁的表情,忍不住乐呵了一声:“咋的,你们这些个泥腿子还敢打我不成?”
这要是放在以前,老陈头肯定是唯唯诺诺地带着家里的青壮盐丁离开,能不得罪青手就尽量不去得罪他们。
这也是青手敢一个人过来,辱骂好几名青壮盐丁的原因。
仗着有人撑腰,有恃无恐。
这样的一幕在过去也不知道发生过了多少次。
不管这些青壮盐丁的脸色有多难看,每一次都是唯唯诺诺地离开这里。
老陈头这一次没有像过去那样,懦弱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平白无故地遭受憋屈。
老陈头从田埂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走了过去。
青手倒也认识老陈头,毕竟他是盐仓村的大宗祠族长。
对于青手来说,越是羞辱这种宗祠族长,心里越觉得爽快有面子。
青手瞧见老陈头居然敢走过来看他,破天荒地感觉这件事有意思了。
就在他刚刚露出有意思的表情,准备一脚踹在老陈头身上的时候。
老陈头先一步伸出了手掌,“啪”的一声,重重地扇在了青手脸上。
扇得青手耳朵嗡嗡乱响,一脸懵地站在原地。
青手很快就反应过来,愤怒地骂道:“你个糟老头子真是活腻了。”
这句话还没有骂完,过去憋屈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青壮盐丁们,怒骂一声冲了过去。
“我艹你娘。”
“你娘的,敢骂大爷爷,我活劈了你。”
“婢养的,老子打死你。”
几名青壮盐丁一拥而上,对这骂骂咧咧的青手,用最大的力气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很快就把青手给打得头破血流,倒在田埂旁边的土地上,不停地哀嚎。
这么多年来这些青壮盐丁,不知道受了多少青手的闷气。
今天好不容易能出一口恶气了,不仅仅是因为他骂了族长,更是因为想把这些年受的窝囊气还回去。
老陈头也没有拦着,就站在那儿看着青手被宗祠里的晚辈殴打。
这一次过来,反正就是为了挑事儿。
只要不把这个青手给打死,把事情闹到官府里去。
打的越狠,这件事就闹得越大。
打了一袋烟的功夫,几名青壮盐丁打得自己都累了。
青手更是惨不忍睹,鼻子眼睛往外流血不说,胸口的肋骨更是被几名青壮盐丁给踹断了几根。
就算是这样,青手一点也不记打,嘴里不停骂骂咧咧地说:“你们几个给我等着!”
瞧他的这个意思,明摆着是要去喊人过来报仇。
这几名青壮盐丁并不知道这一次过来殴打青手,是王由桢的一个计策。
痛快地打过青手以后,想到对方的势力,心里免不了一阵阵的后怕。
在听到青手在那儿说让他们等着,心里更加地惶恐不安了。
老陈头呸了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青手脸上:“老头子我就在这儿等着,有种你就去叫人。”
青手想不明白过去唯唯诺诺的老陈头,怎么今天这么有种。
他也没去多想这件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兄弟们喊过来给他报仇。
青手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慢慢地从田埂地头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小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