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然下意识地握住了丝绸床幔,满手心水滑.润凉。
“......那都是弄儿喝的,我真的不会喝。”
宋煜辰“唔”一声,勉强大度地放过了她,一脸不慌不忙地继续道,“喝过酒之后呢,又做什么了?”
时清然双手一摊,“睡觉,还能做什么。”
“守夜的丫鬟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虚虚地捏了一下,“然然什么时候学会的撒谎?”
“......”
怎么搞得好像她会撒谎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情一样。
不过宋煜辰这话说的确实不错,看来他那双眼睛生的明亮如炬,不是只为了好看用的。
给他这样明察秋毫地盯着,七扭八绕能绣出花来的小心思全都严严实实地堵在了嗓子后边。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改为捉住他半边衣袖,眼神无比诚恳道,“我错了。”
宋煜辰道,“错在哪里?”
“没有立即睡。”她弱声道,“稍微去做了一点别的事情。”
时清然无计可施,腹中那点本就不怎么充裕的山人妙计此时山穷水尽,只好梗着脖子豁出脸皮去同他硬碰硬。
宋煜辰掀起眼皮,“做了什么?”
时清然闭上眼睛不应声。
“不愿意说给我听听么?”
“......不是很想说。”
“哦?”宋煜辰挑起半边入鬓的眉眼,仿佛很是喜欢看她这个负隅顽抗的模样,慢腾腾地道,“看月亮看的还高兴么?”
“......”
时清然心说倘若我要是敢说高兴你今天能轻易放了我才怪,面上却仍是十分熟稔地做出一副一半认命一半乖巧的模样道,
“还行。”
顿了顿,又添了一句道,“不过没有岐山的好看。”
宋煜辰哼了一声,没理会她的胡说八道,淡色的唇之间溢出一个冷笑,手指忽的抬起,一把攫住她的下巴,轻轻捏了捏,
“深夜爬房檐,然然倒是很有本事,也不怕跌下来,王府的房梁这样高——”
“......”
既然他有着这样遥在千山万水之外也能将王府大小事宜了然于胸的本事,还费那个口水,问她那么多做什么?
时清然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是怎样知道这些事情的,本着三十六计投降为上的准则,她立即道,“我保证下次一定不再爬了!”
在时清然听来,他这话说的虽阴恻恻了些,可距离有杀伤力的境界还差得很远,于是索性不当回事。
有弄儿在身旁,她丝毫不担忧会跌下来或摔断腿,单从这句话看来,宋煜辰委实多虑。
宋煜辰的手指依旧搁在她下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圈,声音也稍稍慵懒了些许,“明日抄家规,五遍,不抄完不许出房门。”
时清然心说倘若有一天她被气死了那么罪魁祸首一定是这位姓宋的大尾巴狼,面上一个没忍住,压低了声音怒道,“凭什么!”
她都这样忍让了,凭什么他轻轻松松动动口就想要她累断手?
那家规本就定的没有一点道理,条条框框分明都是为她一个人度身定做出来的,洋洋洒洒订了一整本,还全是蝇头小楷,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一大片。
倘若真要是按着他说的去做,估计后半辈子她这手也别指望再接着用了,吃饭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可能还要弄儿一口一口喂。
宋煜辰眯起狭长的眼眸瞧她一眼,“你说什么?”
“......”
时清然轻轻咳了一声,方才那点儿短暂的嚣张偃旗息鼓,一股脑地全都滚回了腹中。
她立即挣脱了他的手,在他那两道清凉如水的眼神下“噌”一下站起身,两步迈得离他三丈远,弱声道,
“那你这么些天也都没有回来,我还没问你去做什么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已经做好了倘若宋煜辰随口胡诌些不像样的话来搪塞她的话就狠狠讨伐他的准备的。
然而宋煜辰配合得出乎意料,哼笑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诸如“你是吃醋了么”之类不像样的话,只是道,
“敬善堂那边公务多,脱不开身。”
他这般爽快地说了,说的丝毫不拖泥带水,反倒叫时清然一时间说不出话。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陪着漂亮窈窕的小姑娘逛街买胭脂首饰也算得上是公务了。
说完后,宋煜辰自顾自地悠悠道,“你呢?”
“......我就是出去在附近随便溜达了两圈。”
“随便溜达到这个时辰?”他慢条斯理地将视线下移,看了一眼时清然的腿,“你是没有抬腿,爬着溜达的么?”
“......”
时清然清晰地感觉到嘴角再度狠狠地颤了颤,额角也跟着颤了颤。
左右他就是咬准了她回来太晚的这个事实不肯松开,那再争辩便也没有什么意义,且时清然是真的已经江郎才尽,编不下去了。
说实话,后者占地比重要更大一些。
有那样很短暂的一瞬间,她有些同情和理解赵县令。
虽然她没有同宋煜辰手下的那些暗卫们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一群怎样的人,但就上次在永县的见闻来看,恐怕是都是些除过道行尚浅之外与宋煜辰别无二致的人。
慈不带兵,义不养财。
无论披上或拆下那身冷硬玄铁盔甲,宋煜辰都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当之无愧的血修罗。
血修罗手下带出来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人。
被这样的活冷血修罗们日日夜夜地拷问,要是她,恐怕早就想方设法地要寻一条死路了,服帖不服帖无所谓,只要能利索地死了便好,总比生不如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