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这样一提醒,时清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行为姿态有些不雅,于是立即坐起来,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没什么。”
她这话说的含糊,撒谎也撒的十分没有技术含量。
但宋煜辰并未过多追究,闻声也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入鬓的眉眼,道,“真的?”
说话间,越过层层衣衫,他握住了时清然的手腕,指尖轻轻放下,似有若无地在那块凸出的腕骨上打了个转。
时清然,“......”
不知道他拷问起犯人来会是什么模样,反正时清然觉得,假如她有朝一日也沦落到了要被拷问的地步,不消他用什么老虎凳辣椒水大费周章,只要看一眼。
就如同现在这样。
但时清然没心思消受这份美色,她顺势垂下眸子,望见那双修长温润如玉石的手指,回忆起的全是白日里的画面。
是一样的手指,捏着闪闪发光的发簪,轻轻给那位女子别在乌黑发间。
手指是浑然天成的玉石,长发是温润光滑的绸缎,白的白黑的黑,泾渭分明地彼此纠缠,怎么看怎么登对。
所以她现在应当直接戳破这层窗户纸,大发脾气地跳起来质问他那女子究竟姓甚名谁同他有什么关系么?
可摸着良心说,她现在没有任何能够拿出来作为证据的东西。
她只是看到了那样一副郎才女貌的画面而已,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沐浴过的缘故,宋煜辰身上没有半点脂粉味道,干净得无可挑剔,任凭她很想要撒泼打滚一番也找不到能拿上台面来说的缘由。
这是原因之一。
之二,宋煜辰此人脾气乖张是出了名的,当今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于当面质问他些什么,就连那位一身明黄的皇上陛下对他也是温柔似水,将这个弟弟当做宠妃对待。
既是如此,时清然就更加不敢多问。
打破砂锅问到底自然是好的,可也要分情况,看一看眼前这位砂锅的脾气秉性如何,省的别说打破,还不等稍稍敲一下就反被碰疼了手指。
时清然绞尽脑汁,越想越觉得窝囊,于是索性不再想了,很诚恳地抬起头来恭维道,“殿下,你闻起来好香。”
“......”
借着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宋煜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满面“不堪入目”呼之欲出,几乎就要冲破眉头。
然后他利索地一挥手,方才被他亲手点亮的两盏灯花倏地跳了一下,接着便半死不活地灭了了干净,一条手臂横过来挂在她身上。
时清然躺的很不自在,被满脑子问号逼得神思清明,面对宋煜辰的时候便会想到那些很想问却不敢问的事情。
于是她翻了个身,面向空无一物的墙壁。
宋煜辰不动声色,手上稍一用力,便如同卷粽子一样将她利索地卷了回去。
时清然坚持不懈,再次翻过来。
宋煜辰也坚持不懈,再度将她翻回去。
如此循环往复了许多遍之后,纵然是一块生面此刻也该被烙熟了。
时清然忍无可忍,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后正要开口,却被宋煜辰抢占了先机,且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很是忍无可忍。
他道,“你究竟睡不睡觉?”
声音虽压得很低,却近乎低吼,且吼得很是凶狠。
时清然实在是有些委屈,明明她一回来就打算睡觉了,是被他莫名其妙地吓了一大跳又莫名其妙地拽起来溜了这么一大圈,怎么现在反而还要被警告。
但好在时清然被他警告的惯了,现在再听,早已经没了一开始那么胆战心惊。
不过这种进步也就仅仅限于此而已,要让她能够调动出唇舌回击恐怕是不可能。
过去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于是她闭上眼睛,想要将那些场面全部遗忘在黑夜里。
反正她的记性一向差的离奇,这样短暂的几眼片段应当很快就会化作悉索碎片,如同明日黄花,只要没人再耳提面命地在她眼前反复提起,不多时就会彻底淡出她的记忆。
然而宋煜辰该多事的时候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不该说话的时候偏偏又喜欢多说。
时清然正绞尽脑汁费尽全力地想要尽快睡着,自然没有精力去回应他的话。
宋煜辰对她这样的沉默反应似乎很不满意,手指再度攀上她的腰肢,悠悠地打转。
时清然给他弄得满身悚然,却死死闭着眼不吭声。
统共她和宋煜辰之间的相处模式早就是他为刀俎她为鱼肉,从属关系明朗得瞎子都看得清楚,能够做的也不过就是顺着他的心思来。
宋煜辰呼出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似的,随后没什么温度地道,“你睡不着,是有什么话要问我么?”
“......”
时清然只知道他料事向来准,却没想到已经到了如神的境界。
她张张嘴,“殿下,你明天早晨什么时候走?”
宋煜辰不答反问,甚至仿佛冷不丁地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明天早晨我要走?”
顿了顿,他紧跟着又道,“还是说,你很是期待看我不在身边?”
“倒也没有很是期待,有一点罢了......”
时清然话音未落便住了嘴,因为他方才还在打转的手指忽的收紧,猝不及防地掐住了她腰间的一块肉。
时清然“呀”一声,随即立刻改口,“......才怪。殿下不在府里的时候,我很是期盼殿下回来来着。”
宋煜辰哼笑一声,手上终于松了力气,“怎么期盼的,说与我听听看。”
时清然松下一口气,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闭着眼睛胡说八道,“看不见殿下的日子,我过的很是艰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话虽然是一句十分显而易见的马屁,可摸着良心说,其中也是不乏有一些真心实意的。
宋煜辰虽然很讨厌,但他不在王府的时候,她身边连个能够插科打诨说话的人都没有。
王府中的下人们都不大喜欢她,唯一一个能够亲近些的弄儿又不爱说话。
而她的话若是多了,又必定没有什么好事,通常是以“小姐”开头,以“不要”起势,不平不仄地念叨得她脑仁疼。
她瘦的如同发育不良的甘蔗棒一般的身躯中容纳了一副宽阔得不可思议的胸怀,任何大小事情丢进去,都如同小石子丢进了大海,连一丁点温柔的波澜都激不起来。
相较之下,宋煜辰虽然讨厌,却有趣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