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末,司马懿在二十名护卫的簇拥下,策马奔到了自己家的大门外,他抬头看了看大门àiguà着的灯笼,翻身跳下马背向里走去。
门口的老管家一边上来请安问好,一边赶紧派人去向司马防禀报。
司马懿对老管家的问安只是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几句家中的情况,听到一切安好的回答,脚下不停继续向里走去。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锐利的眼神中却神采飞扬。第一次手握兵权就能统领一万人马,即便不能真正掌控这支人马,而且由于已经投靠了公孙续,他还巴不得这支人马赶紧死伤殆尽,但是这种一手掌握万人生死的巨大权力还是让司马懿沉迷其中,以至于整整一天都处于亢奋之中,同时还让他对权势更加的渴望。
曹操把抽调出来准备随时解救危机的那支队伍交给司马懿率领,xingyun的是夏侯渊拼死抵挡住了敌军的进攻,这支队伍今天并未上阵杀敌,而是一直在距离城墙不远处的街道上养精蓄锐。这支队伍来自三方势力,谁都不服谁,河内郡的郡兵和各大家族派出的那些人手还算给司马懿面子,对司马懿的命令很是听从,抽调而来的曹军士卒却十分骄横强悍,对另外两支人马十分鄙视,根本就不在乎司马懿的命令。短短一天时间,三方人马就发生了多起辱骂和口角,若非有徐晃帮着镇住场面,司马懿很难保证今天不会发生严重的殴斗事件。
司马懿一路向里走,来到了司马防的书房外面,屋内点着明亮的油灯,坐在书桌前的司马防的身影完全显露了出来。
门外伺候的仆役向司马懿行了一礼,垂首站在一边等候吩咐。
司马懿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父亲,我回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司马防疲惫的声音,紧接着还听到轻微的哈欠声。
自从司马懿今早出门之后,司马防就让下人关闭大门,禁止家人出入,自己一直在书房等待司马懿的消息。人上了年纪,又这样呆呆坐了一天,早就有些撑不住了。
司马懿推开房门,马上就发现司马防脸色十分困倦,于是回头让那仆役去准备一点稀粥和小菜,这才走进去关上房门,来到书桌前向司马防躬身行礼,小声问道:“父亲大人可是身子不适?”
“无事,只是有些困了!”司马防不经意地摇摇头,压压手让司马懿坐下,问道:“仲达,今天是什么情况?”
“父亲,今天公孙续的举措有些古怪……”司马懿沉吟道:“早上他忽然下令全军猛攻,城墙都被撞塌了好大一块,若非夏侯渊悍不畏死发起反击,恐怕今天城池就会被攻陷了!没想到到了午后,眼看着攻势正猛,夏侯渊都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公孙续却忽然鸣金退兵了!孩儿以为,可能是清河郡那边临时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样啊……”司马防听完后摸着胡须,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点头道:“仲达说的是,老夫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可能最大,否则公孙续不可能会忽然改变策略的!问题是……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呢?”
司马懿压低声音问道:“父亲,莫非是公孙瓒出了意外?”
司马防眉头一轩,摇摇头道:“这个可能很小!公孙瓒的兵力占据优势,又是围城的一方,袁绍又不敢出城偷袭,公孙瓒遭受到攻击的可能性很小,应该不是他出了意外!”
司马懿猛然反应过来,微笑道:“父亲所言极是,袁本初优柔寡断,胆量又不大,应该不会出城袭击公孙瓒!”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揉着额头想了想道:“既然不是公孙瓒,莫非是张燕……这也不可能,张燕肯定也在重兵保护之中!等等……父亲,你说会不会是黑山军发生了内乱?”
“嗯?”司马防眼睛一亮,点头赞道:“仲达果然心思敏捷,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啊!早就听说黑山军内部不稳,袁绍不可能放过这等机会,必定早就和黑山军的某些将领有勾结,此时正是发动的好时机啊!”
司马懿眼神闪烁不定,悄声问道:“若真是如此,我们是否要改变决定……”
“不可!”司马防断然反对,他身子向前倾了一些,轻声道:“黑山军本就是乌合之众,张燕那厮在黑山军中的威望又很高,不管是谁和袁绍勾结,一旦张燕回师博陵,叛乱者必然迅速败亡,最多也就是给公孙瓒制造一些麻烦,根本就不可能给袁绍tigong强力的支援!更何况那墨冰梅精于藏匿刺杀,那么高的城墙都无法阻止她来去自如,一旦她决意前来刺杀吾等……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对了,老夫忽然有个猜测……仲达,你说公孙续今晚会不会再次派人前来和我们联系?”
“父亲的意思是说……”司马懿猛然瞪大了眼睛,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小声问道:“难道公孙续忽然退兵,其实是想让我们里应外合?当日他很清楚的表示会放曹操回兖州,如果今夜真的来人了,那就绝对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司马防叹道:“只可惜吾等消息不通,否则就能提前做好应对啊!”
司马懿正要说话,门外的仆役忽然闷哼一声,随即房门被突兀地推了开来,一个黑衣人大步跨了进来。
“是谁?”司马懿大吃一惊,当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宝剑,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赶紧收起宝剑,抱拳道:“原来是墨小娘子大驾光临,在下失敬了!”
此时司马懿心里十分感慨父亲有先见之明,刚刚猜测到公孙续会派人前来,墨门钜子就亲自shàngmén了。随即他猛然惊惧起来,这墨冰梅来了多久了?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那些话?
墨冰梅淡淡地对司马懿点了点头,上前两步之后,对司马防抱拳行了一礼:“不请自来,还请司马老先生见谅。”
司马防和善地笑道:“无妨!无妨!墨娘子快快请坐!仲达,上茶!”
“不必劳烦,吾很快就会走!”墨冰梅阻止了司马懿上前倒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递到司马防面前。
司马防接过信件,打开后迅速看完,顺手把信凑到油灯上点燃,轻声道:“请墨娘子回禀公孙将军,最迟三日之内,老夫会设法打开西门,到时候举火为号,还请公孙将军随时准备派兵入城!”
墨冰梅皱了皱眉,问道:“为何是西门?”
司马防微微一笑:“西门处有不少郡兵协同曹军防守,把握更大一些。”
墨冰梅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抱拳道:“司马老先生甘冒奇险出手相助,公孙续将军一定不会忘记司马家族的情义!还请老先生注意自身安危!”
司马防正色道:“墨娘子此言差矣!我司马家已经投靠公孙将军,此乃分内之事啊!对了,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墨娘子不吝赐教。”
墨冰梅冷然笑了笑,沉声道:“蓟侯派人截断护城河的河水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九州鼎之一的冀州鼎!如今清河郡城内人心惶惶,sāoluàn四起,破城指日可待!”
“什么?九州鼎?”司马防霍然站起身来,他是饱学之士,自然很清楚九州鼎的重大意义,此前阅读古籍的时候还十分好奇九州鼎是否真的存在,没想到如今竟然从墨冰梅口中得知九州鼎之一的冀州鼎忽然出土,而且还落到了公孙瓒手中!
司马懿听了也十分震惊,不过马上醒过神来,肃然问道:“墨娘子,当真是大禹所铸造的冀州鼎?”在他看来这冀州鼎出土的时机也太巧合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公孙瓒自己做的手脚。
墨冰梅举起右掌,一脸肃穆道:“吾以墨门先祖的名义起誓,那冀州鼎绝对是真的,而不是蓟侯自己所为!”
司马防父子对视一眼,心头的震撼顿时无以伦加,墨门钜子用墨门先祖的名义发誓,所说的话绝对不会有假!如此说来,公孙瓒莫非真的上承天命?否则怎么会连老天也忽然帮忙,让冀州鼎在这个关键时刻落到公孙瓒手中!
“吾这就告辞了,还请司马老先生依照约定行事!”墨冰梅撂下一句话,闪身出了书房。
司马懿赶紧奔到门边向外看去,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纵身上了屋顶,旋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低头再一看,刚才在门外伺候的那仆役软绵绵的躺在台阶下,胸口不断起伏,看来并没有伤了性命。他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墨门钜子果然不同凡响,若是真的前来刺杀,满府上下恐怕会被她一个人杀得鸡犬不留!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禁长叹了口气,地位权势再高又有何用?一旦遇到墨冰梅这种武艺高强的刺客,还不是束手就擒!
“仲达,进来吧!”司马防招呼司马懿进了房内,微笑着劝道:“墨门自秦朝以来就被朝廷屡屡打压,武皇帝在位之时下了那么大的力气清除游侠儿,却不能让墨门烟消云散,由此可见千年门派底蕴何其深厚,墨门钜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你又何必和她比较?吾等和墨门如今算是一家人,你大可不必心头慌乱!坐吧,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开城门的事情。”
墨冰梅不知何时已经折返回来,她轻轻地伏在书房屋顶上,侧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司马防父子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