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狂奔的赵云穿过林子的时候,转头看了看东面的天空,启明星已经升了起来,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大亮了。启明星的出现驱散了厚厚的云层,已经倾斜的月亮再次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足以让赵云看清楚三四十步开外的东西。
看着前方寂静的荒野,赵云忽然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是该继续追上去还是赶紧调头回去,以免中了曹操的声东击西之计。刚才询问那些投降的曹军士卒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些人并不是曹军精锐,而是河内郡的郡兵!赵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若是刚才真的是曹操率军突围,那些兖州军的精锐哪里去了?不过lánjié的白马营士卒们异口同声的说亲眼见到了曹操,而且又有虎豹骑在最前面开路,赵云尽管心怀猜疑,但还是率领大队人马循着曹操逃离的方向追赶。
没想到这一追就是四五里路,却连曹军的影子都没看到,赵云越发觉得不对劲——不是追错了方向,就是追错了人!他正要下令队伍停下来,忽而几匹快马从前方飞奔而来,正是此前派出去的斥候,他只好把到了嘴边的命令收了回去。
斥候远远就大声叫道:“报……启禀将军,敌军就在两三里开外!”
“什么?”赵云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他们在做什么?看清楚旗号了吗?”
“他们点着火把在加速赶路,打着曹操的大旗,而且还发现了那些残余虎豹骑的踪影!”
“虎豹骑!莫非是我多疑了?”赵云低声呢喃一句,略一沉吟就下了决定,“全军加速,追上去!”
四千骑兵纷纷加快速度,跟着赵云向前狂奔。
闷雷般的马蹄声传到了很远开外,正在策马狂奔的徐晃脸色一沉,大声叫道:“敌军追来了!请主公先走,末将留下断后!”
“不必隐瞒了!”旁边的曹操摇了摇头,沉声道:“此时追来的必定是公孙续的精锐骑兵,公明若是断后岂有幸理?某罪孽深重,才是断后最合适的人选!还请公明将军见到孟德兄长的时候帮某转达一句话,我曹子和对不起他啊!”说罢他拉开面罩,赫然正是曹纯曹子和。
徐晃一怔,赶紧摇摇头大声反对:“子和将军此言差矣,临行前末将向主公保证过,一定会确保子和将军的安危!若是子和将军留下断后,末将有何脸面去见主公?子和将军,时间紧迫,还请赶紧离开,末将誓死挡住追兵!”
“徐晃将军!”曹纯忽而大喝一声。
“末将在!”徐晃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他在军中的地位比曹纯低很多,开始的时候还在虎豹骑待过一段时间,故而平时面对曹纯的时候完全就是以属下自居。
曹纯厉声喝道:“给本将军留下五百人,你带上其他人速速离开,此乃军令,违令者斩!”
“将军……”徐晃焦急地叫了一声。
曹纯不等徐晃话出口,就大喝道:“住口!莫非徐将军真的要让本将军执行军法吗?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徐晃还想争辩,曹纯忽然伸出兵器在徐晃的战马屁股上戳了一下,战马吃痛不过,希律律叫了一声就向前狂奔而去。徐晃猝不及防差点摔下马来,又急又怒大声呼和战马停下,只是发狂的战马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叫喊,驮着他越跑越快。
曹纯随意点了五个百人队留下,命令其他人赶紧追上徐晃。众将士不敢违背曹纯的命令,纷纷迈开步子向着徐晃追了过去。
“公明将军,一路顺风!”曹纯盯着他们的背影呢喃一句,随即振臂大声喝道:“虎豹骑何在!”
“吾等在此!”残存下来的数十名虎豹骑士卒轰然答应,站得笔挺等待曹纯的命令。
“可愿和本将军一起赴死?”
“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哈哈……”曹纯听了这句话仰天大笑,笑完之后冷然道:“好!果然都是我曹子和的好兄弟!若有来世,大伙儿还做兄弟!”
虎豹骑数十人纷纷跟着高呼:“若有来世,吾等会再次追随将军征战沙场!”
曹纯哈哈一笑,反手拉下面罩,一挥手大声叫道:“走!咱们shārén去!”
那五百名曹军精锐士卒被曹纯和虎豹骑的豪情所感,一时间也士气高涨,纷纷用力挥舞兵器,大声叫喊着紧随曹纯向前奔去。
与此同时,白马营斥候也发现了曹纯一行掉头杀来,赶紧策马回去向赵云禀报。
“启禀将军,敌军就在前方!”
“有多少人?”赵云急忙喝问,此时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过敌军既然近在眼前无论如何都要过去看看才行。
“不到一千人!”
“这显然是断后的队伍……莫非前面真的是曹操?”赵云略一沉吟,问道:“那些虎豹骑可在?”
“在!”
“冲过去,迅速解决前方阻拦的敌军!”赵云马上下达了命令,既然已经追到这里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调头。
随着赵云一声令下,四千骑兵立刻开始加速,向着前面的曹纯一行冲了过去。
那五百曹军听着如雷般的马蹄声,看着排山倒海而来强大铁骑,只觉得两股战战,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上了,刚才被曹纯和虎豹骑激发的豪情也荡然无存,很快就有人减慢脚步准备随时转身逃跑。谁都知道仅凭区区五百步卒,就算加上曹纯和虎豹骑也才不足六百人,面对如此强大的骑兵只有死路一条。
曹纯和虎豹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面对着绝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他们反而激发出了血气之勇,在曹纯的率领下飞速向着前方奔去。向前奔跑的途中,不停有人故意掉队然后返身逃跑,曹纯虽然看到了这一点,但是却并未阻拦,反正是慷慨赴死,那些胆小鬼逃了就逃了吧,当下只是伏下身子纵马狂奔。等到双方接近到一起的时候,曹纯这边只剩下了三百余人。
砰!数十个呼吸过后,两支人数相差悬殊的队伍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随即惨叫声和坠马声就骤然响起。
四千对三百,而且白马营这边装备和士气都占尽优势,其结果没有任何悬念,一个照面过后,曹纯这边只剩下了他和十几名虎豹骑,其他人不是被当场斩杀就是摔落马下被踏成肉泥。能剩下这十几人全靠着曹纯的骁勇善战,冲向他的白马营骑兵大都被他干净利落斩落马下,自己只是受了几处小伤。
“看枪!”蓦然一声大喝,紧接着一把长枪直奔曹纯而来。
原来是赵云拍马赶到,见到曹纯如此骁勇,马上就挺枪杀了过来。
当啷!刀枪相撞,火花四射,赵云和曹纯都觉得虎口一麻,同时在心里惊叹不已。
曹纯认识赵云,暗道公孙续看重此人果然很有道理。
赵云一时间却没认出戴着面罩的曹纯,不禁暗自猜测此人到底是谁。
又交手几招之后,赵云拨马后退两步,大声问道:“阁下武艺高强,某钦佩万分,可敢报上姓名?”
“能让白马营第一大将如此称赞,某真是荣幸万分啊!哈哈……”曹纯大笑声中拉下了面罩,高声道:“某乃曹纯!赵将军,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竟然是你!”赵云见到是曹纯吃了一惊,此人乃是曹操的嫡亲堂弟,怎么会做断后这么危险的事情?
曹纯点头笑道:“不错!正是曹某!赵将军,孟德兄长已经走远,某如今心无牵挂,只想力战而死,不知将军可否给某一个公平交手的机会?”
若是换了平时,赵云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这是属于武将的尊严!只是曹纯的武艺他已经很了解,没有几十招很难分出胜负,然而他此时身怀重要使命,若是让曹操逃了,回去后根本无法向公孙续交代!
“抱歉!”赵云歉然摇了摇头,沉声道:“某在主公面前做了保证,一定要留下曹孟德,故而不能在此地浪费太多时间!曹将军,对不起了!若是你能放下兵器,某保证不会伤害你分毫,我家主公也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哈哈……”曹纯仰天惨笑,连连摇头道:“久闻赵子龙仁义无双,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某乃孟德兄长的兄弟,岂能投靠公孙续?来吧,就算尔等一起上,某又何惧之有?”
赵云歉然一笑,沉声道:“曹将军不必使用激将法,我家主公的大业为重,请恕某胜之不武了!放箭!”
一声令下之后,赵云不再停留,策马向前奔去。
“将军小心!”剩下的那些虎豹骑士卒听到赵云下令,纷纷策马冲过来试图挡在曹纯身前。
嗡……弓弦声接连响起,刹那间数百支弩箭飞速射向曹纯和那十几名虎豹骑士卒。
“曹将军,一路走好!”赵云头也不回,轻声呢喃了一句。
白马营的士卒们停止放箭的时候,曹纯和那十几名虎豹骑士卒已经被射成了刺猬,曹纯摇晃了好几下,这才颓然摔落在地。
‘孟德兄长,小弟先走一步了,祝愿你能顺利回到兖州,东山再起!’临死之前,曹纯看着繁星满天的夜空,许下了人生最后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