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糜忠,见过将军大人!”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男子躬身向公孙续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宋宪垂手站在一边,脸色很是忐忑不安。盏茶时间之前,高顺和曹性忽然带着人出现在了宋宪家中,把宋宪和这个叫糜忠的管家逮个正着,随后就马不停蹄带到了公孙续居住的宅院。一路上高顺都冷着脸拒绝和宋宪说话,以至于宋宪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此时他心里的担忧和惧怕可想而知。
公孙续淡然问道:“汝乃糜竺的管家,为何忽然出现在此地?”
公孙续并未发话,故而糜忠弯着腰不敢起身,语气谦卑道:“启禀公孙将军,小人是奉家主之命来给将军送信的!”
高顺已经知道糜竺猜测到了公孙续的真实身份,故而听了这话神色不变。
曹性却大吃一惊,暗道若是糜竺的管家都知道了公孙续的身份,岂不是表明刘备也知道了?若是如此,主公跟随刘备前去宿迁只怕凶多吉少!若非此时是公孙续在问话,他早就开口询问此事了。
“起来吧!”公孙续令糜忠起身,接着问道:“信呢?”
糜忠伸手准备拉开衣襟,高顺和曹性赶紧按住兵器,虎视眈眈地盯着糜忠。
糜忠吓了一大跳,赶紧摊开手对公孙续解释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小的把信件缝在了衣服里面,小的绝无不良之心啊!”
公孙续摆了摆手,示意糜忠赶紧取出信件。
糜忠看了一眼依旧手按刀柄的高顺和曹性,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两步,这才撕开几把衣襟,取出一封信来捧在头顶。
高顺上前接过信件,回身递给了公孙续。
公孙续拿在手中一看,只见桑皮纸信封上面空无一字,封口用火漆封着,糜忠在路上显然没有打开过这封信。他伸手撕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信纸,稍稍凑近灯火观看起来。
这封信只有百余字,开头并无称呼,结尾也无署名,而且通篇看起来都是很普通的寒暄,只是在信件末尾写了这样一句话:‘兄台细心照顾吾之亲友,吾心里感激万分,不知吾可否找个机会前去见见亲友?又,若是兄台近期有空,不妨到吾家中一聚,吾定当大开中门迎接!’
这封信就算是落到别人手中,只怕也很难读懂内中的含义。公孙续却眼睛一亮,糜贞如今在蓟侯府中,自己不可能轻易放糜贞回徐州,糜竺想要见到妹子唯有前往蓟县,糜竺在这个节骨眼上写了这封信送过来,看来已经有了投靠自己的意思,更要紧的是那句‘吾定当大开中门迎接!’,糜竺显然在暗示会帮助自己打开徐州的城门!若是糜竺真的投靠过来,公孙续觉得其价值不亚于一座城池!
徐州有三大家族,分别是糜家、陈家(陈登家族)、曹家(曹豹家),最早的时候,糜家在三大家族中实力垫底,直到糜竺接掌家族之后,算算数年之间就后来居上,糜氏家族一跃超过了陈家和曹家,成为徐州最有钱的家族,可见糜竺经商的能力是何等厉害。刘备刚到小沛的时候,糜竺置家族中其他人的反对于不顾,毅然决然拿出了大量的钱粮,几乎凭一己之力帮助刘备站住了脚跟,使得刘备最终顺利从陶谦手中接掌了徐州,可以说糜竺是刘备占据徐州最大的功臣。
公孙续手中恰好没这种商业奇才,此前他和糜竺见面的时候,发现对方虽然是一介商贾,但是却气质不俗,颇有一种‘儒商’的意味。公孙续当时就对糜竺很是欣赏,若非糜芳被自己亲手所杀,糜贞又被自己‘软禁’在蓟侯府,他早就开口试图招揽了。如今糜竺竟然主动表示出了投靠的意图,怎不叫公孙续激动不已?只是糜芳的事情该怎么办才好?他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头,低着头沉思起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暂且不管糜芳和糜贞的事情,先把糜竺拉拢过来再说!更何况当时我根本不知道糜芳的身份,那厮又决意要杀我,被我杀了也是活该!就算糜竺以后知道了糜芳的死因,我也有足够的理由推搪过去!只是糜竺对刘备忠心耿耿,为何忽然想要投靠我呢?这件事务必要弄个明白!’
公孙续想到这里定下心来,看着糜忠问道:“如今刘玄德率领大军离开了徐州,子仲先生肯定很忙吧?”
“很忙?”糜忠一愣,随即摇摇头,神色愤然道:“启禀将军,刘使君离开徐州的时候,把城中大事都交给了简雍和孙乾,让家主人依旧负责筹备钱粮,家主人一气之下告病在家休养呢!”
公孙续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糜竺想要投靠自己的主要原因啊!想想糜竺的行为也纯属正常,若是换了自己给某个人做牛做马好几年,却依旧得不到对方的信任和器重,只怕早就选择与之决裂了!
糜忠接着道:“家主人说有些事情不好写在信中,若是将军有什么疑惑只管询问,小人一定据实相告!”
公孙续微笑道:“那就有劳了!”
糜忠赶紧躬身道:“不敢!此乃小人分内之事!”
“徐州城内此时有多少人马?”
“大概万余人,其中有七成是青壮,其他三成大都是无法上阵的老弱病残。”
“仅仅只有万余人吗?”公孙续听到这个数字顿时放下心来,就算刘备预谋擒拿自己,最多也只能派来四五千兵马,这点兵力绝对不是一千名白马营精锐骑兵的对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城南的那个守将蒋泉!
糜忠点头道:“小的不敢撒谎!徐州城内本有四万多人马,刘使君带走了三万多人,故而城中确实只剩下了万余人!”
公孙续看了一眼旁边惴惴不安的宋宪,沉声问道:“你为何会找上宋宪将军?”
糜忠也看了看宋宪,神色尴尬道:“小的随着押送粮草的队伍来过几次小沛,因此和接收粮草的宋宪将军有点交情,这次小的是悄悄来到小沛,不敢直接前来求见公孙将军,故而才找上宋将军,请他带着小的来见公孙将军,没想到……”
原来如此!高顺紧锁的眉头顿时松了开来,他和宋宪的交情还算不错,此时听到自己误会了宋宪,愧疚之余也算是放下心来。他向宋宪抱拳一礼,算是向对方赔礼道歉。
宋宪赶紧抱拳还礼,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曹性也松了口气,上前用力拍了拍宋宪的肩膀,沉声道:“适才是为兄误会贤弟了,还望贤弟大人大量不要见怪,回头再向贤弟郑重赔礼道歉!”
“兄长又没做错,何须赔礼道歉?”宋宪摇了摇头,笑道:“若是换了我,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曹性哈哈一笑,刚才的些许尴尬顿时烟消云散。
公孙续肃然道:“既然宋将军的事情只是个误会,这件事就休要再提了!当务之急要做好两件事情,还望诸位同心协力!”
高顺等人齐齐站起身来,抱拳道:“请将军吩咐!”
“其一,连夜派人去向奉先兄通报消息,提醒他防备刘备的突然袭击;其二,城南的守将蒋泉有极大可能是刘备的人,如何才能在不闹出大动静的情况下抓获他?”
公孙续话音刚落,曹性就沉声道:“将军,末将愿意连夜去给主公传递消息!”
公孙续并未表态,而是看了看高顺。
高顺赞同道:“曹将军弓马娴熟,又能随机应变,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就这么定了!”公孙续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请曹将军即刻带五十人和一百匹马连夜出城,换马不换人,务必尽快把消息传递给奉先兄!对了,记得从城北悄悄出城,不可惊动太多的人!”
“喏!末将定当不负使命!”曹性抱拳答应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公孙续问道:“高将军,你认为谁去捉拿蒋泉比较合适?”
高顺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吕布离开之前严令他们这些人都要听从公孙续的号令,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公孙续会胡乱发号施令,没想到对方事事都询问自己的意见,根本就没有胡乱下令,单论这一点,这位名震北地的公孙将军就比吕奉先强多了!他恭敬地抱拳道:“将军,蒋泉和宋宪将军交情不错,不如就让宋将军去请蒋泉,就说末将有事相商,再伺机捉拿如何?”
公孙续并未马上点头答应,而是看向宋宪:“宋将军意下如何?”
宋宪一抱拳,语气铿锵道:“末将遵命!请二位将军放心,末将定然会把蒋泉那厮‘请’回来!”
宋宪说到那个‘请’字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他和蒋泉素有往来,却根本就没想到蒋泉竟然是刘备的人,此时颇有一种受了欺骗的感觉。
公孙续肃然道:“请宋将军按捺住火气,万万不可惊动他人!”
“末将明白!”宋宪点了点头,就准备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惊慌的大叫声:“不好了!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