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拍了拍手,把粘在手上的湿润泥沙拍掉了大半,俯下身在河水中洗掉残留的泥沙,站起身后脸色阴沉地望着上游的方向。刚才他审讯那探子之后,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为了验证一下曹性的猜测,他们一行人悄悄来到了河边,果然如同曹性所说的那样,河水明显锐减了一大半。
陈宫在身后催促道:“主公,时间紧迫,刘备随时都有可能动手,还须早做决断啊!”
吕布回头问道:“公台,吾等该如何应对?”
陈宫反问道:“主公是想顺利脱身即可,还是想反过来教训刘玄德一番?”
“哦?”吕布一怔,急忙道:“某当然想好好教训刘备!不知公台有何妙计?”
陈宫淡然道:“无他!将计就计尔!”
吕布抱拳道:“还请公台不吝赐教!”
陈宫冷冷道:“此时刘玄德的意图吾等已经知晓,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暴露,肯定会按照原定的计划水淹我军!主公认为大水过后,刘玄德会怎么做?”
吕布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率领大军杀过来了!”
“不错!”陈宫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的山脉,低声道:“若是吾等迅速扯到山林之中,等到刘玄德率军到来之际猛然杀出,岂有不胜之理?”
吕布随着陈宫所指,看了看漆黑幽深的山林,抚掌叹道:“妙啊!公台果然智谋过人啊!就这么办!来人……”
“主公且慢!”陈宫叫住吕布,小声道:“主公,刘玄德谨慎多变,他率军杀来之前肯定会先派人过来打探一下,若是大军全都撤进山林之中,必定会引起刘玄德的怀疑啊!”
“这该如何是好?”吕布愕然问道,随即就反应过来,怒瞪着陈宫。
陈宫摸着胡须泰然若素,并不把吕布的恼怒放在心上,他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留下一部分人在营寨中作为诱饵,这些人在大水袭来之后很难保住性命,更别说还会遭遇到刘备大军的袭击,留下来做诱饵的这些人可谓是九死一生!聪慧如他,岂肯亲口说出这个打算,从而让并州军上下痛恨无比?
吕布瞪着陈宫看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宫是他的谋士,只管提出合理的计谋,至于是否采纳就要看自己的决定了。他抬头望着远处徐州军的营寨,皱着眉头犹豫起来,他麾下的将士大都是跟随他好几年的并州同乡,让这些忠心跟随自己多年的同乡将士们战死在沙场上倒也罢了,但是让他们去做诱饵白白送死,而且很可能会死的稀里糊涂,他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肠。
张辽很明白吕布的矛盾心思,他也不赞同让将士们去做诱饵,当下赶紧劝道:“主公,时间紧迫,不如吾等悄然撤离此地吧!”
吕布叹了口气,望着徐州军军营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舍和遗憾,错过这个机会,想要击杀刘备就没这么容易了。原本他执意想击败刘备是为了将来在公孙瓒面前能得到足够的好处,但是当他得知刘备竟然想要水淹自己万余人马的时候,邀功的心思就变得淡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强烈的报复心!若是换了几年前,他会毫不犹豫牺牲一部分将士的性命,换来一场对刘备的大胜,但是近年来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对待自己人的时候心肠变软了很多。
“那就撤吧!”吕布有些沮丧地摆了摆手,轻声道:“以后总有机会的……等等……公台,莫非你另有妙策?”
原来吕布忽然看到了陈宫脸上露出的淡淡笑容,这个笑容他很熟悉,每次出现的时候就表示陈宫对某件事情已经有了对策,故而才赶紧询问。
“主公,时间紧迫,还是边走边说吧!”陈宫做了个手势,率先向河岸高处走去。
吕布和张辽对视一眼,迅速跟了过去。
“主公,可还记得悬羊击鼓的典故?”走上河岸高处,陈宫微笑着询问。
“公台的意思是说……”吕布眼睛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此计虽然甚妙,但是营寨中此前一直保持着安静,若是使用此策,必定会被刘备看破啊!”
陈宫笑道:“主公,某的意思是说用类似的方法,让战马在营中不断地走动嘶鸣,再留下少量水性极好的士卒混淆视听,让刘备以为吾等还在营中即可!”
“原来如此……”吕布讪讪地点了点头,转头吩咐张辽:“文远,就依公台的意思,赶紧去做准备吧!”
张辽一抱拳,大步向营寨走去。
吕布和陈宫也快步向营寨走去,即将到达大门口的时候,吕布忽然皱眉问道:“公台,你以为小沛会不会有危险?”
“绝对不会!”陈宫语气坚定道:“关羽的奇袭已经失败,自身又受了重伤,已经失去了攻下城池的能力,只要公孙续将军不犯大错,小沛必定固若金汤!”
吕布神色一缓,又很是不放心的问道:“小沛城中会不会还有蒋泉那样的内奸?”
“这个……”陈宫一时语塞,摇头道:“某对此不敢妄言,不过主公但请放心,出了蒋泉这件事情,高顺将军必定会提高警惕,即便有第二个蒋泉,肯定也无法翻起什么大浪!若是彼等胆敢异动,只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理当如此!大战当前,某何须去想小沛的安危!哈哈……”吕布哈哈一笑,指着徐州军的军营,意气风发道:“刘玄德,今夜定要汝成为阶下之囚!”
“已经大半个时辰了,派出去的探子怎么还没回来?”刘备并不知道吕布正在念叨自己,此时他正在大帐中询问斥候头领张平。
张平乃是张飞的族人,故而深受刘备信任,让其掌管最精锐的斥候队伍。
这时听到刘备询问,张平赶紧抱拳道:“启禀主公,吕布军的戒备十分森严,兄弟们很难悄然接近,属下派出去的那俩人已经是身手最好的了,按理说确实该回来了!请主公稍候,属下去亲自去看看!”
“速速回报!”刘备摆摆手令张平退下,回头询问陈登:“元龙,那两个斥候会不会被吕布擒住或者杀了?”
陈登略一沉吟,沉声道:“主公的猜测很有可能!不过若是那俩人真的落到了吕布手中,对吾等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啊!”
刘备眉头微蹙,不解地问道:“元龙此言何意?”
陈登微笑道:“那俩人都不知道主公真正的计谋,就算落到吕布手中也无关紧要,反而可以借此机会探明吕布是否有所察觉!主公以为然否?”
刘备摇摇头道:“吾略有不解,请元龙仔细说说!”
陈登微微一笑,沉声道:“吕布素来桀骜不驯,对主公毫无尊重之意,若是他发现了主公派出去的斥候,肯定会不假思索就拿下审问。那俩个斥候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吕布肯定得不到有用的消息,但是他之后的选择却至关紧要,若是他下令杀掉那俩个斥候,就表明他并未察觉到主公的计谋,根本就不怕杀掉斥候引起主公的恼怒,否则的话他会装聋作哑,说不定还会故意把那俩人送回来麻痹主公!”
陈登话音刚落,刘备尚未开口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张平急促愤怒的声音:“主公!属下求见!”
刘备赶紧叫道:“快进来!”
帐篷门帘一掀,张平大步走了进来,脸色十分愤怒。他向刘备抱拳道:“启禀主公,属下派出去的那俩人回来了!”
刘备沉声问道:“可是已经死了?”
张平惊讶地点点头,闷声道:“主公明见万里,他们都死了!属下刚才走到营寨大门口的时候,吕布派了一队骑兵把他二人的尸体送了回来,说了很多羞辱的话……尸体上还有一封信,请主公过目!”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双手捧在头上。
“贼子竟敢如此猖獗!”张飞大怒,走过去一把夺过信件,看都不看就撕成几片扔在地上,回身对刘备抱拳道:“兄长,那三姓家奴竟敢如此羞辱吾等,当真是不知死活!请兄长下令动手吧!”
“三弟稍安勿躁!”刘备走过去拍了拍张飞的肩头,俯身拾起被撕碎的信件,回身坐下后拼凑在一起观看起来。
陈登见状不禁点了点头,刘使君喜怒不形于色,却能容人纳谏,确实是个不错的主公。只可惜如今徐州的形势并不好,若是能给刘使君几年时间默默积攒实力,将来未尝不能和强势的公孙瓒父子一决雌雄!只希望今夜能顺利击溃吕布,关羽将军那边也能一击奏效,生擒那公孙续,如此一来就能逼迫公孙瓒退兵,到那时刘使君威望必然大增,地盘和人马都会随之暴涨。
刘备这时已经看完了信,他看了看一脸急切的张飞,微笑道:“吕奉先在信中责骂了吾一番,还威胁说若是吾再做出敌对的举动,他就会率军回转小沛!”
张飞怒骂道:“贼厮鸟,安敢辱骂兄长!”
陈登却笑着拱手道:“恭喜主公,看来吕布并未察觉到异常啊!主公不妨再派人过去远远观看一下吕布的营寨,若是一切如常的话,就下令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