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她不敢把全部说出来，杨达远的事务所，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律师事务所这几个字，“他说什么？”
还真想不出杨达远会打电话来说什么。
“就是问你回家了没有。”沐阳随手翻开漫画书，看了一眼，“我告诉他，你去你男朋友家了。”
“沐阳！”她被雷击中，声调高了起来。
“不是吗？”沐阳转过头，看似随意地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以为，你是他的女朋友才会去他家，别告诉我你喜欢去他家。”
她没法说话，沐阳对郑可军的所有冷漠，都是因为这句话，细细品味，藏在这句话后面的，是一个弟弟对姐姐未来的深深忧虑。
“他是他，他家里人是家里人，茵茵不是挺好吗？”她试图解开这个已经越结越死的结，郑可军和沐阳关系不融洽，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你觉得他本人就没有问题吗？”沐阳将书用力合上，“沐夕，男人看男人，比女人看男人更准！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我也是个男人。”
她打了个冷战，忽然意识到沐阳生气的理由，这其实也是她的心病。
“总是暧昧不清的男人，他根本就是不够爱你。”沐阳的直白和她一样，一针见血，她哑口无言，谁说不是呢？
“你以为他那么聪明的人，看不出你喜欢他？”沐阳握起拳头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醒醒吧！你这个傻瓜！”
“沐阳，我明天还要上班，能不能别再说这些了？”她快步溜走。
刚推开门，一套职业装放在沙发上。
俏皮的公主款白衬衫藏在黑色小西装里，同款黑色的西裤，裹在一个厚实的透明胶套里，幽幽地散发着新衣服特有的香味，黑色并不单调，领口和袋子口，用浅一层的黑色蕾丝包了边。
“喜欢吗？”沐阳很酷地将手插在裤兜里，“方健的表姐说，你不喜欢这个可以去换，现在去还来得及。”
被幸福击中，她打开胶套，轻轻地抚摸着柔软的衣服。
“多买些新衣服穿吧！”沐阳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身上穿来穿去就是那么几套！”
“我不是靠包装，是走气质路线的。”沉重的拳头、不堪的辱骂、暗无天日的囚禁都没有让她流下眼泪，沐阳的一句话，却让她泪如雨下。
好久没哭，泪腺坏掉了，眼泪完全止不住，不想把弟弟吓成那样，但却无法自制。
小男人沐阳花光了零花钱替她买下一套职业装，只是想让她开心，却把她弄哭，刚刚还一副满不在乎的酷样子，她一哭就手忙脚乱起来，笨拙的安慰与先前自诩男人的成熟一下子穿了帮，直接用手帮她擦眼泪忙不及，便拉起自己的t恤在她脸上擦。
风雨过后真的会有彩虹，哭过之后，整个人比先前更冷静。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换上沐阳买的新衣服，去无忧事务所上班。
老板算得上是靠谱稳重的，事务所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在找到别的工作之前赚取生活费还是不错的。
不单是老板本人，就连戴娇娇和游戏小弟也没想到她真会去上班，她的出现，戴娇娇的牛奶都洒了一地。
杨达远还是没在，戴娇娇不知道她该做什么，帮忙腾出一张桌子给她，然后给杨达远打电话，挂上电话就羞涩地说，老板说了，晚上迎新，他请吃饭。
游戏小弟一副宠辱不惊的沐阳，只顾埋头打游戏。
她呆滞地坐在那里，头一天上班，她除了打扫卫生之外，全然不知该做什么，中午饭是戴娇娇帮忙买的，十二块的饭盒，有肉有菜，分量十足，她心里有些尴尬地想，杨达远不愿意从这里搬走，大概就是看中了做着轻松的脑力工作，却能和体力劳动者一样吃得丰富，廉价而丰富，才能满足下面工厂里卖力气的工人。
一整个下午，戴娇娇分给她好多零食，还特地冲了咖啡，她有些坐立不安，但戴娇娇却相当享受下午茶。
游戏小弟出过两趟门，一次是杨达远正在赶出庭，要把文件送过去，一次是杨达远在和地盘工人聊天，需要一支新的录音笔。
她有点儿混乱，这的确不是正常的律师事务所，天下间哪有这样的老板和员工？老板在外面风吹日晒、东奔西走，员工在办公室里舒适下午茶，神吹海侃。
而且，那些零食和咖啡，全是杨达远给的钱。
戴娇娇从这个角度上看，已经有点儿老板娘的派头了，她刚刚吃完手里的奶酪条，就盘算着该去那个酒楼吃迎新饭，上天待戴小姐真是不薄，每天吃那么多东西，身材也一样干瘦，每天这样闲适，还能遇上这么个不计较的老板，四十多的年纪，还能像个少女一样崇拜一个男人。
她做不到。
就这么轻松地拿走每个月三千块的薪水，却又出不了什么力，只帮忙吃了他囤积的零食，实在不妥当，想想就觉着杨达远挺可怜，一个人，养活两个闲人，现在是三个。
快下班的时候，杨达远打电话过来，说有事不能回来了，戴娇娇兴奋了一个中午，所有的计划都泡了汤，满脸不高兴，将从往下下载的附近美食全塞垃圾桶里了，嘟着嘴回去了，她留下来，扫地拖地擦桌子，然后将塞满垃圾桶的东西带走，游戏小弟终于抬起头，吹出一口烟：“别有负担，老板人不错，在这里上班就是这样，这些东西，就是你不收拾，明天老板来了也不会骂人，随意一点。”
她无所适从，新环境如此宽松应该是好事，但她却多了一份担忧，这世上，真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吗？戴娇娇和游戏小弟不知道跟杨达远有什么原因，反正自己跟杨达远是素不相识。
满怀着忧虑刚坐上的车，就接到李小禾打过来的电话：“你下班了没有？”
“嗯。”她回答。
“那好！在哪里，我让大刘过来接你！”李小禾兴奋地叫道，“我们好久没四个人聚在一起了！快来！”
“昨天晚上才一起吃的饭。”她忍俊不禁，她和耳李小禾是一对奇特的组合，个性迥异，彼此厌恶对方那种个性的人，但却又能相处格外融洽。
李小禾过分高调的个性树敌无数，每天总有人瞪大了眼睛盼着看她如何倒霉，可她是无所谓的，看不懂的自然过滤，看得懂的都被她先行修理得够呛，在李小禾的世界里，没有忍耐，所幸的是，多数都看不懂。
她沉默寡言，低调柔和，只喜欢安静，多数的事情，只要不是大奸大恶，几乎都会选择隐忍。
“那不同，那是战场，你知道的。”李小禾对战果相当满意，声音里都透着喜悦，得到了婆婆的喜爱，爱情就扫清了所有隐忧，要知道，情侣终成眷属最大的杀手，就是我妈不喜欢。
“今天是狂欢！庆祝我们大家都找到工作！”李小禾催促，“快说！你在哪里？我接过茵茵就立刻过去找你。”
整座城市最高的建筑，顶楼旋转餐厅，一顿饭的价格是是她半年的薪水，不过李小禾是不用为这些事发愁的，振臂一呼，总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叔叔、阿姨帮忙，而李小禾则只要一脸无辜，甜蜜蜜地称呼一声就好。
她们四个人被安排在最大的包间里，果盘饮品已摆满窗边的大茶几，一个普通的西瓜，切得龙飞凤舞，旁边配着各式昂贵时鲜，精致的小点每一样都极其诱人，各具特色，沿着果盘，摆了足有三四十碟，居然没有重样的，右边蛋糕塔上，摆满了令人垂涎的小蛋糕，一圈圈向上转，整整九层，这是所有小女孩儿梦幻中的宫廷下午茶，但李小禾却说：“这种货色也敢摆上来！”
这种幼稚的炫耀是与生俱来的，无炫耀不李小禾。在座的全都习惯了，没有人去理会，只是因为被嫌弃之后，那些东西再好也没人开口称赞，大家都默默吃着。
她从上班开始到下班，嘴巴从来没停过，吃了很多零食，面对满桌小点即便心动也无法动弹，所以只倒了一杯红茶，浅酌两口，郑可茵将银质的小壶递过来：“要奶吗？”
“瞧瞧，这就是大家闺秀范儿！”李小禾还是瞎扯，用手拍着她的肩膀，“我们沐夕是什么人！在任何美食面前都端庄秀丽的人！”
这话脱口而出，李小禾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图嘴巴痛快，照她的性格，也不屑因为这个讽刺谁，但却歪打正着，林灵刚往嘴里放进一个核桃酥，腮帮子明显地鼓着，就那么卡住了，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她轻轻地摇头，低声说：“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中午一直在吃东西，现在好饱。”
“你知道我妈妈怎评价你的吗？”李小禾用手掐了一下她的脖子，放声笑道，“她说，你是她的女儿就好了！一点儿不让人操心！”
“真的假的？”她推开李小禾的手。
“待会儿你自己问她好了，已经说好了，今天是我请客，她和我爸爸都会过来！”李小禾得意地抿嘴一笑。
李小禾的爸爸李夏，这座城市最声名显赫的人物。
他的出席是李小禾今天最开心的事，兴奋得脸都红了，要知道，多少人哭着喊着求着和父亲同桌吃饭还不能得，所以也理所应当地觉得，在场所有的人都会觉得无比荣幸。
正说话门被推开，一男一女步入，张口就笑：“你们的******都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