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人物(1 / 1)

李小禾大概都没听清楚什么事,就一口答应帮忙。

这点没有悬念,李小禾从没对她说过不字。她只是没有想到,夏恩香不在国内,而李小禾去了香港,说向单位请了三天假,专门到香港去置办职业套装,匆忙之间无法赶回来,这边的护照又要得太急,胸有成竹的她也有些慌了神。

“你直接去找我爸啊,他那个工作,根本离不开,绝对在!”李小禾出主意的时候脱口而出,反正对她来说,世界不是爸爸就是妈妈,一边吧嗒吧嗒吃着东西,一边随意地将一个众人景仰的高头衔变成一个让人嫌弃的街边货,“我给他打电话,你直接去找他就行了,跟他说清楚。你放一百个心,绝对不可能有他办不成的事!”

李小禾的话说得轻巧,大院里谁都知道她是李夏的女儿,所以能入无人之境,可她不是李夏的女儿,在别人眼里,大概只是个普通的上访户,因为在登记信息里,她只有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和名字,没有头衔,没有来头,别人看她的脸色,蜡灰蜡灰的。

为了见到李夏,她用自己的身份证登基了至少五次,在不同的小房间里等了又等,这能办事的时间本来就少,还在这上头浪费了,她心里无比懊恼。

不等怕李夏真的来,等了又怕白等,而那些工作人员骄傲的态度是无法逾越的高墙,嘴巴也硬得达到被俘英雄的标准,她只能坐在角落的一个黑色沙发里,打量着周围的人每一个都一副收账人的表情,忙碌不见得,但却是装忙碌。

正无计可施,犹豫着该何去何从,只听到有人叫她,抬头看过去,是李夏的司机老刘,这个平日里在李小禾面前卑微得像只小绵羊的男人,此刻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一群高傲的人当中,丝毫没有违和感,其中几个还主动站起来和他说话,表情带着顺从和谦恭,一如他在李小禾面前一样。

又是一个食物链。

他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衣摆别在裤子里,一条奶白色的短裤,用黑色的皮带拴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一个小桶般的不锈钢大茶缸,里面糊了一层厚厚的深咖啡色茶垢,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还在水机上接水,抬头看到她就大声叫了起来。

“沐夕,小禾不是说你马上就到吗?你怎么来了不上去,在这里做什么?老大等你多长时间了,你知道吗?”大嗓门的老刘一喊出来,所有人全都错愕地将视线投向她,她一下子从墙角旮旯里不备注意的野草成了闪耀的众矢之的,投来的眼神也不径相同,这些人的表情充满了戏剧性,巨大的转变让人只让人想发笑。

她在各色目光的注视下,跟在热情的老刘身后,一步步迈上楼梯。

这是一个狭窄而干净的走道,两边布满了办公室,每一间办公室都开着门,门里挨挨挤挤放着办公桌,每一张办公桌上都坐着人,一条长长的走道,走了一圈儿,人或忙碌或假装忙碌,一声咳嗽都听不到。

老刘像巡山的大王,在此间出入自由,表情也惬意得多,上了一层楼,转过一个弯,老牛停在门口,朝里面使眼色。

这门和所有的门都是一样的,并不起眼,她扫见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走过,居然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向前走。

人总是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置身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中,她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知道李小禾的父亲是个大人物,却不知道有如此不怒而威的气势,她还没见到人,已经感受到切切实实的人情冷暖,心里自然而然也跟着压抑起来。老刘横行这个地方,单凭站在那个位置上还能气定神闲这一门功夫已经足够了。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摆,顺着老刘的指引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并对老刘说谢谢,这个在李小禾眼里能随意使唤的下人,是这里最潇洒的人。

“进来。”李夏的声音响起来。

她莫名地口干舌燥,轻轻吞下一口口水,走进去。

是的,有点儿紧张,这种紧张也并非全是从这里沾染到的,老实说,虽然和李小禾关系不错,但李家的人,她熟悉的只有夏恩香和李小禾,李夏,只见过两次,头一次在他家里看到他的时候,他人已经喝得烂醉如泥,老刘背回去的,还是大中午。

第二次,就在昨天晚上,共餐也不过三十分钟,说过的话也不过就那么两句,贸贸然就开口,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一想到沐阳的事,又只有硬着头皮往里走。

办公室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一个不大的简单单间,甚至没有卫生间,装修和所有的房间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里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墙上只挂着一幅字,是她们学校的校长题的字,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难以辨认的狂草大字“天下为公”,落款为悠然先生赠夏兄雅鉴,装裱是极为普通材料。

侧面是窗户,光线正好照在不远处的办公桌上,办公桌后面是两排大书柜,柜子里整整齐齐放满了同色同款的档案盒,一组黑色沙发,一个玻璃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盒子上写着武夷山大红袍几个字,旁边是几只白色的瓷杯,洗干净了,倒扣在托盘里,对面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立柜式的饮水机,水机旁边一大盆长得欣欣向荣的肉桂树,盆底下有个白色的塑料大圆盘,积着不多深色的水渍,白色的瓷砖地板旧了,却洒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阳光下很是晃眼。

书桌款式老旧,面前堆满了文件,穿着一件灰白色方领T恤的李夏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地认真看着面前的一份文件,不时颦眉,面前放着一只大保温杯,杯子上写着工会活动纪念的字样,杯子很干净,没盖盖子,轻轻的热气从里面袅袅而起,在午后的阳光下,一切显得格外朴实素净。

李夏微微抬头,将眼镜拉下来,看了站在面前的她一眼,嘴里微笑道:“小禾给我打过电话了,沐夕,先坐吧,自己倒水喝,我看完这个材料就来。”

见过李小禾,多多少少能窥见李夏为人,但今天这一幕着实让人震撼,这就是鞠躬尽瘁的人民公仆形象,勤俭勤政。一时间有些恍惚,难道,自己之前想多了?李小禾的那些坏脾气,全是夏恩香惯出来的?

李夏抬起头,正迎上她的目光,她有些局促,忙笑道:“抱歉,李叔叔,打扰您了。”

“别客气。”李夏摘下眼镜,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翻过一只杯子,打开茶叶罐,从里面捻了一小撮茶叶放进被子里,又走过去接水,一边说,“来!先喝杯茶。”

这样的抬举是让人受宠若惊的,并非因为之前在大楼里看到的那些,而是因为他作为他此刻的形象,不是某某高高在上的领导,而是一个勤政为民的好官员,她已经对眼前这个李叔叔肃然起敬,忙起身过去接杯子,李夏打量了她一眼,拦住她的手,直接将杯子放在桌上,轻笑道:“别烫了手。”茶杯还没见底,文件很快就看完了,李夏又一次摘掉眼镜,替她杯子里加热水,嘴角上扬,耐心地询问她关于沐阳的事,态度温暖柔和,听完之后,他沉吟了一声,笑道:“你等一下。”李夏笑着,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一只陈旧的老上海,现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手表,已经绝迹了。

她盯着那表看了一眼,抬头正看到李夏注视自己,旋即红了脸,心里暗暗羞惭,也许是受爸爸潜移默化的影响太多,又在金裴民的金丝雀笼里生活了十年,眼光受了物质的污染。

“这表漂亮吧?”李夏并不觉受了冒犯,微笑着将手举到她面前,表情甚至带着点儿孩童般天真的炫耀,笑道,“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当时我还念小学,他买了这块儿手表,我觉得特别牛,常常偷着戴。”

“后来她就送给你了?”她笑着接话,李夏此刻就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先前的紧张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崇敬,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故事。

“没有。”李夏黯然一笑,“他去了自卫反击战,就没再回来,家里只有几件破军装、一双新胶鞋还有这块儿手表。”年过五旬的李夏鬓角已经藏不住花白,如今事业有成、官居要职,但说起童年的事,仍旧一脸伤感,她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笑着,“抱歉,李叔叔。”“用不着道歉。”李夏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落日正从的对面的群山落下,遥远的距离让那些巍峨的山都成了一条连续不断起起伏伏的线,再转回头的时候,伤感已抹平,微笑着看她,“我常听小禾提起你,沐夕啊,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样?那天不是说,已经找到工作了?还顺利吗?”“很顺利。”她微笑,无缘无故请了两天假,老板一声没吭,中午还打了个电话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能找到这样的工作,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她从不知道李夏如此健谈,并且相当谦逊,言谈中毫无指手画脚,居高临下,她心里焦灼,但却又不好意思催促,又过了十多分钟,李夏出去结了一个电话,回来就。笑吟吟地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以后有什么,只管过来找我。”

她顿时愕然,心里一万个疑惑,别走啊,今天的事还没办呢,怎么就想着以后的事了?看着行色匆匆的李夏和门口一脸肃穆的随从人员,这日理万机的模样让她都不好意思开口提沐阳的事,李夏看着她笑了笑,穿上外套就走。

她这下子彻底沮丧了,李夏都没交待一声打过招呼可以去办了,明天就是最后期限,怎么办?不知道郑可军能不能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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