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小瑟缩着,却又不敢不应,屋子里,鞭打还在继续,而身旁少女,笑意淡淡,对着自己伸出了手,手心向上摊开,一颗不大的药丸躺在纤纤素手里。
苗小小一惊,腿脚一麻,险些栽倒在地,吓得赶紧求饶,“二小姐!真的不关我的事,是他们、都是他们逼迫我的!”她指着三娘,哭得眼泪鼻涕都止不住,实在丑的很。
言笙抽了抽嘴角,指了指一旁躺着昏睡着的老者,解释道,“去,给他喂下。”
这是迷药。
老者就是那送菜的刘老伯,显然这些日子一来他一直住在这里,听说是伤了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的,可瞧着这屋子,灰尘厚厚一层,倒是不知道这是如何伺候的。
言笙怕他半道醒来,见了这些个血腥场景一时间接受不了,才决定再给他喂一颗迷药。
当然,言笙也的确是想要吓一吓苗小小。
苗小小和这两个人不同,这两个人纵然今日被自己打死,尸体甚至不需要处理,就算查到了自己头上也没什么关碍。
但她知道,苗小小不一样,只要自己还好好地,言王府总要给苗家一个面子。何况,这件事摆不到明面上去……她也不愿将其摆到明面上,浮生的身份、过去她虽不清楚,但大体上也知道是不太能公之于众的。
只是,苗小小设计于她,吓一吓总是可以的。
她看着吓呆了的苗小小,嗤笑,就这胆子还敢和江湖组织勾搭上,真真是一只小白兔去了狼窝,还喜滋滋地把人当傻子,也不怕被人撕了……
“还不去?!”言笙又将手中药丸递了递,“还是说,你想本小姐喂给你?”
“我、我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丸,她自然是不敢吃的,当下爬起来拿了那药丸,小心翼翼贴着墙边走过去,塞到那昏睡的老者嘴里,回头去问言笙,“好、好了么?”
也不知道咽下去了没。
言笙点点头,没再看她。
苗小小就地蹲了,看着几步之外已经超过了她想象的画面,遍体生寒。
不过这一会儿工夫,六子已经连叫唤都叫不出来了,奄奄一息趴在地上,青色长袍破烂不堪,露出里面皮肉翻卷的伤口,空气里,是掩盖不住的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
苗小小又往后缩了缩,背部紧紧抵着墙壁,闭着眼不敢看,她是真的怕了……她一直以为的那只猫咪,摇身一变,突然变成了一只吃人的猛虎……
言笙缓缓抬了抬手,白袍人挥到一半的鞭子瞬间收住,还是一副寡淡的模样,微低着头,垂手而立,打了这么久,连气息都不曾变化。
言笙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那根其貌不扬的鞭子上……微惊,这人都这样血肉模糊了,那鞭子倒是……干净得很。
她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三娘,懒洋洋的,带着倦意,“三娘……你也没有什么同本小姐说说的么?”
“没……没什么……”
“说来,本小姐也要感谢你们,辛辛苦苦在隆阳城里找了这么个鬼地方,纵然明日这里被人发现了两具尸体,官府也不会大动干戈……”
“本小姐也知道,你们这些个江湖人,自是不怕死得很。”
“但是……”言笙撩了撩鬓角发丝,浅浅一笑,“这江湖男子总是粗狂些,身上留个疤痕没什么……但,女子总是要顾及着些吧?更何况是三娘你……以琴弦为器,若是姣好面容身段都被毁了,谁……还听你弹琴?”
“又或者,你的声线坏了,你……还唱的出来么?”
“是,你们江湖人不怕死。但……相信我,我可以让你连自杀都做不到,三娘……好好地活在阳光下,总好过于一辈子躲在这种阴暗潮湿的……连老鼠都不光顾的地方吧。”
“还是说……你想要试一试,带着满身满脸的疤痕、说话只能呀呀的叫,往后余生只能在这里度过的岁月?”
“见不得人,见不得光,比老鼠还不如。”
少女音线温缓,笑容也绵软,半点儿大家小姐的盛气凌人也没有,一张素净的小脸在橙色的光芒里极具欺骗性,看起来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模样,可坐在这脏污的黑暗中,竟是没有半分不适。
三娘咬唇,死死盯着血肉模糊的六子……许久,咬牙切齿,“就算我说了,千刹门也不会放过我。”
少女挑眉浅笑,不甚认真地做着承诺,“我可以保你,一生无虞。”
“三娘你——!”已经奄奄一息的六子豁然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三娘,“你、你要做叛徒!”
“六子。”她五花大绑地被绑着,表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六子……她说得对,我不想活得连老鼠都不如,如果我的脸毁了,我的声音毁了,我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你……”六子哪里能想到,自己拼了性命不曾开口,这女人倒是连鞭子都不曾打下去,就决定招了,瞬间继续咬碎了牙,“你个叛徒!一旦老大知道,你觉得你还能活得下去?!”
叛徒么……
三娘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这个人,那鞭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带着灼烧似的,空气里都是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渗人的很。这伤,便是有命回去,怕也是……要带了一身的伤疤。
若是鞭子抽在脸上……这丫头是个狠人啊,她的确不怕死,到了她们这样的身份,早就做好了死得准备,可……她无端相信这丫头的一句话,她害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罢了,叛徒……便叛徒吧。她缓缓抬头,看着言笙,“千刹门的事情,我知道,但那小哑巴的事情,我的确不知,若你愿意,我便告诉你。”
攻人攻心……一个连泥水都受不了的女子,又怎么会忍受得了自己带着满身伤痕在这种地方度过余生……
少女了然浅笑,笑容温柔而缱绻,掷地有声,“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