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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萦心曲(4)(1 / 1)

间不容发,白衣雪高声叫道:“休伤人命!”纵步上前,凌空拍出一掌,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笑面大盗的右胳膊已然折断。原来白衣雪情急之下,体内的参寥真气激荡而出,出掌时使出了七成力道,饶是如此,笑面大盗已然难以抵挡,他举臂一格,右臂的桡骨应声而断。

笑面大盗痛得闷哼一声,嘶声道:“你……你……”

白衣雪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低声喝道:“四大山庄,俱是行侠好义之辈,你是何人?如何要冒充钟庄主的门下,四处谋财害命,败坏他的声名?”

笑面大盗身子剧震,失声道:“你……你到底是谁?”他戴着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具,但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却充满了惊惧,显得颇为吊诡。

白衣雪冷冷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怎么会裁云掌法?”

笑面大盗苦笑道:“好,三日后你到杏花坞来找我,我自会告诉你我是谁。”

白衣雪不禁一怔,缓缓松开了手。杏花坞正是浮碧山庄庄主钟摩璧的住所,如此说来,此人确是钟摩璧的座下弟子无疑了。

笑面大盗见机一个鹞子翻身,撞开了长窗,窜出了屋外,只听庭院中吴天风、康天河等人纷纷喝问:“是谁?!”“往哪里走?”笑面大盗不敢恋战,身形晃动,纵身又跃上了墙头,瞬时离得远了。

汪元通等人冲入屋内,白衣雪正在救治邝天石,他伤势虽重,好在笑脸大盗那一掌未曾伤及肺腑,修养些时日,当可痊愈。

白衣雪脸有歉疚之色,说道:“汪总镖头,汪姑娘,都怪我一时照顾不周,害得邝大哥受了伤。”

汪元通和汪琬尚未作答,邝天石忍痛说道:“兄弟这是哪里话?要怪……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又举止鲁莽,这才受的伤……”

汪元通以手轻拍邝天石的肩头,说道:“笑面大盗武艺精湛,出手又向来狠辣,天石虽受了小伤,但这等的勇气和胆量,没有堕了我通威镖局的名头,很好,很好。”

邝天石听了心下十分欢喜,一瞥眼瞧见汪琬一双妙目,正关切地瞧着自己,顿时胸口的剧痛,也感觉没有那么痛了,咧嘴一笑,道:“师父,只恨此回叫那厮给逃脱了,未得全功……”

汪元通正为笑面大盗负伤逃遁而忧心不已,沉吟道:“白少侠武功盖世,老夫钦佩之至!经此一折,谅必那厮再也不敢在东阳城内如此横行无忌了。”心下斟酌待一会如何措辞,请白衣雪除恶务尽,勿留遗患。

白衣雪见汪元通眉宇间隐隐藏着一丝忧色,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笑面大盗绝非易与之辈,他虽是负了伤,却也保不齐日后再来滋扰报复。‘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汪总镖头,待我查清此人的底细,定当为你除去此患。”

汪元通大喜,道:“白少侠真乃老夫命中贵人也,老夫也替东阳城的老百姓,一并感谢少侠的大恩大德!”说着便欲拜下身去。白衣雪赶紧一把将他扶住,道:“汪总镖头,万万不可!”

邝天石热血沸腾,大声道:“白兄弟,等我身上的伤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如何?”

汪琬笑道:“你自个的伤都没有好,这会子又逞什么能耐?”邝天石闻言一呆,见她半喜半嗔的情态,不禁有些痴了。汪琬俏脸一红,转过了身去。

白衣雪微笑道:“邝大哥眼下还是将身子调养好了要紧。那厮既然也受了伤,我想事不宜迟,明日便即启程,尽早了断此事。”

汪元通面露惑色,奇道:“白少侠要去哪里寻他?知晓他的下落?”

白衣雪寻思:“笑脸大盗多半就是钟世伯的座下弟子,只是此情却也不便如实相告。”说道:“我眼下手里已经有些眉目,只是一时还难以断定。汪总镖头,待我一切都查明了,定然叫他归还贵镖局的三车银货,并保证日后不再寻衅滋事,还东阳城一份安宁。”

汪元通知道他的本事,不禁喜出望外,道:“若能除去这个剧盗,不仅是我通威镖局之福,更是东阳城之福!”

次日清晨,白衣雪用过了早饭,便与汪元通、汪琬、邝天石等人作别。汪元通拿了五十两纹银,说是让他带在身上,以备路上不时之需,白衣雪温言推却。他别过了众人,径自出了东阳城,往东南方向走去。

行不多远,方才踏上一座小桥,只听背后急促的脚步声响,白衣雪转过头来,但见汪琬追了上来。白衣雪驻了足,等她到了面前,微笑道:“汪姑娘,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放心之处,需要交待我的?”

汪琬说道:“哪里,我爹爹说,这个……这个给你。”说着取出一枚黑色的令牌,递与白衣雪。白衣雪接过在手,但觉沉甸甸的,不知是何种金属锻造而成,令牌上刻了一个“通”字,问道:“这是何物?”

汪琬道:“这是爹爹的总镖头令牌,他说我们通威镖局在各地设有十多个分局,见令牌如见总镖头,你拿着这个,或许有用。”

白衣雪微微一笑,道:“汪姑娘,如此贵重之物,我不能收。”说罢要将令牌归还于她。

汪琬却不便接,道:“爹爹说了,还请你万勿推辞,不然我回去也无法交差。”

白衣雪见她情真意切,不好再推,只得收下了,抱拳说道:“汪姑娘,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此别过了。贵局之事,我自会放在心上,处置妥善。”

汪琬脸上忽地一红,道:“好,我在此伫候佳音,你一路……平安……”二人身旁有一棵萌生新枝的垂柳,柳条随风摇曳,她上前轻轻撇下一根柳条,递与白衣雪,嫣然一笑,说道:“赠君一丝柳,祝君春常在。”

白衣雪接过柳条,用手轻轻摩挲嫩芽,微笑道:“多谢妹子。”

汪琬凝注着他,迟疑了片刻,问道:“那……我们还能见面么?”心中暗自叹息:“一株纤细的柳树,不知见过了多少离人的眼泪,树皮褶皱之下,又不知暗藏了多少情愫?然而……然而纵有千枝万枝,今日只怕也是留你不住。”言念及此,眼眸难掩黯然之色。

白衣雪微微一笑,说道:“世道崎岖,你我从此一别,恐后会无期。汪姑娘,你我虽萍水相逢,却是一起做过溪友,吃过鸟蛋,同苦共甘过的。我会永远记得你我这段难忘的机缘。我祝你今后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汪琬见他脸色诚恳,话语中更是充满了真挚,心中一酸,哽咽道:“嗯,你……你也一路珍重……一生顺遂……”

白衣雪微笑道:“多谢了。汪姑娘,邝大哥是个好人,你莫要辜负了他。”

汪琬俏脸飞霞,低声道:“我……明白的……”

白衣雪向她深施一礼,转身大步而行,再不回顾。汪琬手扶柳树,痴痴地瞧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低声吟道:“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白衣雪的身影转过前面一处小树林,终是消逝不见了,汪琬呆立当场,春风拂过,耳畔但闻柳枝娑娑有声,口中喃喃地道:“这辈子,这个人,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心中无限惆怅,远处的田野,忽地传来鹧鸪嘶哑的叫声:“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叫声凄厉,她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眼前模糊一片。

杏花坞距东阳城有百余里,白衣雪脚程甚快,到了黄昏时分,已走了七十余里,来到了一个依水而建的古镇。远远望去,古镇氤氲在金黄色的夕照下,烟云袅绕,瓦屋垂影,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他沿着斑驳的石板路,步入小镇,镇内水道纵横交错,抬眼凝眸但见小桥流水、扁舟悠悠,水道、曲桥、深巷、幽弄和宅落融合为一,整个水镇,浸润在一片静谧安宁之中。

白衣雪向当地人一打听,此镇名叫纱箬镇,而杏花坞位于念湖,离纱箬镇已不过二三十里,寻思今晚住上一宿,明日一早正好去拜庄。他遂在镇上找了家客栈投了宿,当晚早早就睡下了。一夜黑甜无梦,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窗外天色已然大明。

白衣雪吃过了早点,离了纱箬镇,径往杏花坞行去。

时值阳春三月,日暖风轻,他一路大步而行,江南水乡莺啼烟柳,燕剪碧波,徜徉其间,直令人醺醺欲醉,心想:“江南向来是钟灵毓秀、人文荟萃之地,多得上天的眷顾。自古以来,这烟花三月的江南更是令人心生向往,正是应了那一句,‘三月江南看不足’。”

沿途但见港汊交错,水田蔬圃连绵不绝,三三两两的农户,扶着犁耙、赶着水牛,在田间地头辛苦劳作。路过村落,民房前时有老人晒着暖阳,悠闲地叙着家常,一派太平安乐。他想起此前经过江淮地区,因地处宋金边界,屡遭兵燹之苦,处处荒烟衰草、乱鸦斜日的景象,触目不胜凄凉。眼前的情景与之相比,简直恍如隔世,暗思:“完颜亮倘若起兵渡江南侵,金人铁蹄肆虐之下,这儿的老百姓也要流离失所,此等光景也将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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