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阳光高悬在天上,低矮的丛林中四处撒着斑驳的光影。
白实生迈着步子来到木屋前,就不再继续前行了。
他扭头朝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副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过来,点了三个士兵跟着自己一同进了屋子里面。
不多时,这四人便将这处小院落翻了个遍。
小副官很快回来报告了。
“白长官,屋子里头一个人都没有,衣物什么的也没见着,看起来像是住在这里的人跑了。”
白实生看了几眼不远处还在冒着热气的一口大锅。
“这院子里头散落着柴禾,锅灶上还炖着一锅菜,这里方才肯定有人在。”
小副官一听长官开口,立马接话道,“没错,这院子里头方才肯定有人在!白长官,您看这些人会不会是发现了咱们过来了,所以就跑路了呀?”
白实生思考了片刻道,“寻常的山民遇到咱们不会这么快就跑路了。我看这里住的也许是什么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一嗅到不对头的气息就溜了。”
小副官闻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我就说这小院里锅还在、人没了是怎么回事呢!还是您慧眼如炬,一眼就瞧出来端倪了!”
白实生朝他摆了摆手道,“行了,别废话了。让兄弟们都过来坐下歇歇吧。这户人家跑了,饭菜都还在做着呢。你带两个人过去看看锅里的饭菜熟了没有。弟兄们走了一上午的路了,正好吃顿热乎饭。等吃完了饭,咱们再继续赶路。”
被长官分派到任务的小副官立即跑去锅灶边查看。
等到饭菜都熟了以后,这群人便将香喷喷的饭菜瓜分的一干二净。
这群人吃饭的时候,摸金三人组却是坐在院子外头的一块大青石上。
三人中领头的大哥看向干瘦男子道,“二弟,你看出来这房子有什么玄机了没有?”
干瘦男子方才也在仔细打量着这小院的布局,他发现此地所处位置的确实有些不凡。
“风水书上说,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此地临山近水,确是一处阴阳交汇之地,天地灵气充裕。常年在此地居住的人,能够身体健壮、百病不生。依我看,建造这房屋的人,若不是看出了此地的玄妙,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听了干瘦男子的话后,方脸男也开口了。
“二哥说的不错。看此处的风水格局乃是一处修行宝地无疑了。从咱们昨夜遇到的灰烬成字的手段来看,这小院兴许就是那位高人的住处。”
领头的中年男人,听到这里不禁点了点头。
自家的这两位兄弟,算是把他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此时他放眼朝东面望去,不远处的那片山麓已经隐约可见了。
远方山中隐隐有白色的雾气蒸腾而出,散逸出大量的水汽。
他现在心里基本上可以确定蜀王的墓葬就在那片山麓之中,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却总有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将自己心中的隐忧说给了眼前的两人听。
干瘦男子想了想道,“头儿,我看你还是被昨晚那人留下的“速速离去”四个字给吓住了。我觉得那位白长官说的挺对的,管他什么高人,只要对方敢来捣乱,咱就一枪崩了他!一枪不够,咱还有百来人带着枪呢!怕什么!”
领头的又看向了方脸男,后者也是开口道,“我觉得这蜀王墓,咱们可以去探一探。万一咱们真的找到了地方,那就不只是一个墓了,而是一堆后宫妃嫔外加王子王孙的墓葬群了。”
见自家这两个兄弟都想去看一看,中年男人终是点了点头。
等到太阳过了正上头的位置,开始西移的时候,这群人便再次出发了。
他们一路行走,约莫一个时辰后,成功到达了一片山麓附近。
这时方脸男摸出自己的那方老旧罗盘,拨动了上面的古铜色指针。
只见指针飞快的转动了起来,最后指向了上方密林中的一颗大树。
方脸男仔细核对了一番罗盘针所指的位置,又与其他两人商议了一会儿。
三人合计之后,便领着白实生等人爬上矮坡,寻到了大颗大树底下。
爬上坡后的白实生连喘了几口气,接着掏出一方白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他指着这颗大松树问摸金小组的领头人,“你们确定,咱们就从这里开始往下挖吗?”
“没错,就从这里往下挖。”
对方一边回话,一边掏出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那是一把半圆筒形的铲子,装上有韧性的木杆能打入地下几十米,最深的时候,甚至可以打到地下百米。
这宝贝还是前些年洛阳那边的李鸭子捣鼓出来的,行内的人也都叫它“洛阳铲”了。
一铲子下去后,能带出不同土层的土来。
这时候摸金的人能通过土色看出这土是老土还是活土。
传闻北面的那些老洛阳铲用嘴一尝这土,还能判断出下头的墓葬分布。
领头的人刚挖出来第一抔土,他的两个兄弟便围了上来。
三人一看这像是几种颜色混合过的土色,顿时面露喜色。
白实生瞧着这三人的脸色也猜到了些什么。
他试探着问道,“可是挖到了什么好东西了?”
领头的中年男人闻言笑道,“是挖到了好东西。这一铲子达到的最下头出了五色土。古时候的帝王墓葬,乃是用五色土封顶的,咱们只要把这盗洞挖开了,下头就是墓葬!”
五色土?
此物白实生也有所耳闻过。
先前明清两代曾各立有代表社神的石柱和代表稷神的木柱一根。
这两根柱子后来二者合一,成了一方斜顶方石柱,名为“江山石”,象征着“江山永固,社稷长存”。
不过前些年辛亥革命之后,这“江山石”便被丢弃了,最后剩下来的就只有五色土了。
眼下听到这摸金的三人说墓葬就在下头,白实生的心头不觉也跟着火热了起来。
他当即招呼人手过来,动手开始挖土。
——
黔贵省城,白家宅院。
白氏夫妇来城里和儿子儿媳妇一起住,也有好些年了。
去年,白正远因为年纪大了,人突然中风了。
之后虽然请了大夫和医生来看,但都没有用。
此时的他已经是瘫痪在床,处于大小便不能自理的状态。
这时候,家里的仆人最多来屋子里做些打扫的工作,而照顾白正远、给他清理身子干脏活的事儿就都落在了白连氏身上。
这一日中午,她正在喂白正远吃饭,但是刚喂下去一口对方就把饭吐了出来。
眼看着刚换洗过的衣服和被子被他吐的一团脏,白连氏心里头那是又气又急。
她气得用手敲着白正远的脑门道,“你这老东西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连红一辈子的吧?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嫁给你姓白的!”
对于她的责骂,白正远只是有些神情呆傻的看着不远处的桌子,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白连氏骂归骂,骂完了还是得接着给他收拾,继续给他喂饭。
白正远这病是得吃药的,而且还是省城里的医生开的西药,说是如果不吃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这药可是老贵了。
白连氏这会儿将白正远吃剩的饭放在一旁,拿起了摆在桌子上的那两个深棕色药瓶,从里面各自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来。
接着她端起一杯水,拿着那两粒药丸朝他走了过来。
“老头子,你不想吃饭,那吃点药总行了吧?来,我给你喂药。”
伸手将白正远从床上扶起来吃药的白连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前者的手正在不停的颤抖着。
当她把药塞到白正远嘴里,又灌上了一口水后,后者再一次将药丸连同水一并吐了出来。
这一次,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在发抖,嘴角一抽一抽,斜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白连氏看。
连红,你这蠢婆娘!
那桌上的药昨夜被人换过了,你现在逼老子吃药是想要害死老子吗!
见白正远再一次吐了到嘴的东西,白连氏也是气得想要跳脚。
她忍不住掐腰指着对方骂道,“你这老不死的到底要磨人磨到什么时候啊!老娘我一天到晚跟在你屁股后面擦屎擦尿的,我容易吗我!你饭也不吃,药也不吃的,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被白连氏一阵痛骂的白正远,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他看向白连氏的眼睛里,甚至泛出了些许红光。
蠢婆娘!
要不是我现在没法子说话,不能动弹了,我肯定要狠狠抽你几十个耳光!
你那是在喂饭喂药吗?
你知道你端来的饭里头被人搁了什么东西吗!
正当白正远被气到歪鼻子斜眼的时候,这时房间外头两人的儿媳妇安雪笙忽然敲门走了进来。
一见到儿媳妇来了,白连氏立马就乖巧了下来。
当初她刚到白家的时候,还想着在这个儿媳妇面前立个威什么的,结果对方的宅斗手段比她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短短几个回合下来,就让她在白家遭人人嫌弃,声名扫地。
从那以后,她整个人一见到这个儿媳妇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乖到不行。
这会儿看到自己儿媳妇出现的白正远,身体突然抖动的更加剧烈了。
就是这个女人!就是他的这个儿媳妇!
是她昨夜溜进了自己的房间,趁着蠢婆娘睡着后偷换了他瓶子里的药!
她做完这件事后,还故意走到他床头,温言细语的告诉他,“公公,你现在这样活着简直是太累太痛苦了。儿媳妇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在你的碗里给你加点料,只要你再定期吃药,很快就能无痛无觉的离开这个世界。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那时尚未入眠的白正远,一听到对方的话后顿时在心中痛骂不已。
狗屁的看不下去!狗屁的为了我好!
你不就是心疼给我看病吃药的那几个钱吗?
不就是趁我儿子出远门了,才来对付我这个卧床不起的废人吗!
你敢不敢把你做的事情跟我儿子说?
你敢不敢不下毒,直接来掐死我啊!
然而他的这些个痛骂都无法说出口,更传不到安雪笙耳中。
此时安雪笙进了房间后,听白连氏说自家公公把饭也吐了,药也吐了的事情手,美丽的双眼中掠过了一道冷厉的光。
看来这个老东西虽然不能说话了,耳朵和脑子还能用嘛,想来是自己昨夜说的那些话都被他听到了。
安雪笙走到了桌子边上,重新倒了两粒药丸,端着一杯水走到了白正远面前。
只见她微笑着冲对方说道,“公公,你该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