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捏住了咽喉那样,清霜的脸色变地更加清冷,同样冷冽的,还有这位年轻男子的目光。
如寒雪般冰冷,又充满炙热的杀机。
他的语气平淡,平淡地没有任何起伏。
但是清霜知道,他说地都是认真的。
若是她不愿告诉夏离的下落,他会杀了她,也会杀了她们。
“你的眼眸中有情绪的变幻,你似乎在考虑是否对我告诉真相,但我从你的眼中看不到对我的害怕。”
“所以你是选择在维护这个男人,选择站在我的对立之面?”
“你觉得一个女子就应该害怕死亡?”
“的确,从你的记忆之中我看到了许多柔弱女子不应该看到的景象,也是因为你的悲苦命运才会受到如此多的磨难,你是一个变数,但是你这个变数可以在我这里不死,也可以安全地生活在这片天地之中,这是这片天地对你的弥补。”
“弥补?”
“你什么时候有资格代表这片天地来说话了?”
清霜冰冷的眼眸中依旧请冷,至今没有任何的表情。
“掌控生死我并没有这个资格,但自大地说,我就是规则在这片天地的经手人,而你们就是这片天地之中,我的存在便是去杀死扭曲这片变成未知变数的人,但你是个例外,命运对你不公,将你的幼年变地支离破碎,而如今的你才是真正获得新生,所以你有资格可以不死,前提是你要告诉这个男人的真相。”
从一开始,这套说辞连他自己都不会认可,这样清冷到骨髓里的女子又如何会贪生怕死?经历了无数风雨,即便境界卑微,但这样的女子依旧有她的傲骨,这样的女子又如何会贪生怕死?
“例外不就是个变数?如你先前所言,所谓例外就是变数,变数于你而言就要抹杀,但如今怎么我就成为了不用抹杀的存在,连你自己都明白这样说辞无法说服自己,又何况是我。”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选择维护他。”
清霜的眼眸冰冷。
“如果是这样,他们两个都会死,你也无需猜测我的想法,要么你们一起活,要么你们就一起死,死了之后我亲自去找他,不过是多费一些功夫罢了。”
“选择权在你的手中,你选择是他,还是你身旁的这两位朋友,对于一个男子的感情,只有所谓的爱情,所以你是要选择爱情,或是你身旁简单平凡的情感?”
清霜却是冷笑,如冰山般动人的脸庞依旧冰冷。
难以抉择的问题,于其他人而言,这或许无比艰难,但是性子刚烈的女人不存在两难。
喜欢一个人,可以为他牺牲掉所有,甚至乎身边的一切,甚至这样自私地将他人的性命都从自己的手掌中松开。
无所谓,也没有理由地畏惧。
这样的做法即便对不起别人,但是至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心。
将近一年半的时光,是清霜一生最幸福美好的时光。
和那个男人走南闯北,在江湖上浪迹天涯,骑马观花,在大燕烽火楼上为她点亮的那一幕烟花,为她挡下了无数流言蜚语,无数次生死都站在她的面前。
无论他的心是否在她这里,但至少,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悔。
爱地疯狂,这一世,一切都能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给夏离。
因为值得,也因为美好。
想起那个男人,再冰冷的目光之中都会流露一分暖意,这是这个男人的美好之处。
“连生死都不怕的人,其实很难奈何,精神或是肉体上的折磨对于你这种性格刚烈的女子来说并不奏效,而且作为正道之人,我的双手不应该沾染这般邪恶的鲜血。”
“再退一步而言,你只要告诉我他的名字就可以了,我即便能从你的记忆中窥探出这样的片段,但实话来说,我并不能知道这些与你有关之人的身份,我已经表露我的诚意,我与他将要走上何种局面,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只要站在一旁,若他活了你为他欢喜,若他死了,你为他伤心,仅此而已。”
“你的口吻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尸体,你就像一个傀儡一样,为了存在而存在,没有人世间最值得保留的情感,即便你会愤怒,你会欢喜,那也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已,你自己的喜怒哀乐,你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拥有,还真是一个可怜的人。”
身旁的纳兰冷笑地望着这个年轻的男子。
即便她知道最坏的结局是清霜要牺牲她们,她也不在乎,本来这条命就是欠了那个男人的,早点还给他又有什么所谓?
“爷爷,对不起。”
纳兰的目光带着自责,搀扶着受伤的耕作老人,倚靠在了大树旁。
耕作老人摇了摇头,呵呵笑道:“不碍事,这样的人只会给我们两个选择,要么将我们全部杀死,要么全部放过我们,无论何种局面,我都坦然接受,我已经活够了,世间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再去留念的东西,你是我一手教大的,让你陪着我死才是一种遗憾。”
“还没见到能让你变成女子的那个男人,老头子也还是会有些遗憾啊。”
纳兰摇了摇头,轻声道:“世间的感情又如何能够所有都体验一番,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你和奶奶养育成人,这些年来,一点风雨伤痛你们都不舍得让我经历,这样的恩情比起所谓的爱情和亲情珍贵了无数,能够走到今天,还能扶着爷爷的手臂,纳兰已经很满足了。”
耕作老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傻孩子。”
人世间最珍贵的情感并不是血液相连,又或是爱意浓烈,在某些时候,平淡平凡的生活中才能孕育着最为珍贵的感情。
“我是一个可怜的人?”
年轻的男子微笑地望着纳兰,轻笑道:“你还真是有趣,你以为我成为一个傀儡,按照某些固定的思想行事那就是可悲可笑的人生?犹如失去了自我那样,只能遵循规则活下去?没有情感?”
“子非鱼,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快乐享受这样的人生。”
“还真是个怪物。,”纳兰冷笑一声。
“我已经听到了你们的答案了,既然你们无怨无悔,我也不会再去纠缠一分,你的选择应该还是会拒绝我吧。”
年轻男子转过头来,但此刻,清秀的脸庞已经换了颜色。
甚至,带着无限的冰冷和死意。
无尽冰寒的杀气再一次笼罩了这片田野。
耕作老人强提了一口气机,从大树前走出,锄头握在手中,目光冰冷地望着这个年轻男子。
“随意定人生死,仗势欺人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于你们,我不是君子,但对于这片要延续无数光阴的世道来说,我就是如君子般正义的人物。”
光头男子冷笑,张开五指。
刹那,天地颤动,惊鸟飞起。天空突然笼罩一大片黑影,白云化作黑云,夜色降临时,黑云凝聚成一只大手。
一掌从天而降。
耕作老人冷哼一声:“纳兰,清霜全力出手。”
说罢,一步大力踏入泥地,体内气机攀升巅峰之时,连同骨骼都在颤抖。
沉重炙热的鞭气再次从虚空中闪烁而出,连带挥舞炸开的鞭气,还有一抹怪异的气息,像是女子般柔弱,却又像蛇蝎美人般毒辣。
年轻男子站在远处,背负双手,笑意悲悯地望着这三个即将要死去的可怜之人。
“本座出手这一次,如果这一掌下,你们还能活着,本座放你们一马,若是不能,那就当做你们死在了自己的愚蠢之下。”
挥舞的锄头上突然点亮了一道流光,神圣的气息吹过了这片田野。
耕作老人一锄头狠狠朝着天空挥去,眼眶通红的他怒吼道:“丫头,走!”
“你们两个赶紧离开田野!这里有我一个人撑着就可以!”
“可笑无知的凡人。”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冷笑道:“不要想太多了,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这是规则,你们无法改变的规则,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在我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背负的双手抬起,天空那好似被微微打散的黑云瞬间变地凝实。
一掌砸落,耕作老人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形被轰开在田野之外。
先前的旧伤已经在损坏他的经脉骨骼,境界的跨度实在太过强大,即便是他这一位神圣之人也无法抵御分毫。
或许他说地没错,即便踏入了神圣,也无法得到神圣的神韵。
大手从天而降,清霜站在原地,眼神依旧冰冷。
但如今却是带了微热的一分暖意。
为了一个人,这样牺牲掉自己值得。
这不是成全别人,而是在成全自己。
他再不好,只要他死在自己的后面,那就是最好。
清霜笑了笑,寡淡的笑意中挂着淡淡的牵挂和思念。
浓厚沉重的大手从天地直降而落,一掌湮灭了整个废墟。
天地恢复光明过后,地上只有零星却又刺眼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