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太子府。
卫青望了一眼沉默地自斟自饮的段墨,终于忍不住出声试探道:“如今在找我三妹的,除了你我、我的父亲,还有韩王。三妹如果仅仅是被我父亲找到,你我还可以施予援手,如果被韩王先找的话……”
“呯”的一声。
酒樽放在几面上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堪堪打断卫青的担心。
段墨缓缓抬起头,他静静地盯了卫青一眼,尔后,不无肯定地说:“绝对不可以让你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先行找到她!”
卫青双目炯炯地望向段墨,突然道:“若是太子真对我家三妹有心,愿意倾你之力保护她的话,这次若能将她找回来,何不许她一个未来?”
“许她一个未来?”
段墨敛眉苦笑道:“我倒是想呀。可是你家三妹,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过她,她已经两次三番拒绝我了。”
“你是说三妹她……”
“是,她拒绝我了!”
段墨一仰头,再次将斟中的酒一饮而尽,不无苦闷地说道:“若说与卫氏一共探春那次,她嫌我不够诚意,我还觉得情有可原。毕竟那时的我,对她多少有几分玩味跟试探在里面。可从渡水回来之后,我特意****示好,却还是被她拒绝了。”
深深叹了口气,段墨求助似的望向卫青,试探地问道:“我看得出来,整过卫氏中,也就数她与你最为亲厚。你倒是说说,我可有哪里得罪过她?又或是她曾经跟你提起过,我有哪里做得不好?”
“太子如何会得罪我家三妹?”
卫青愕然。
段墨不无苦恼地摇头道:“我若知道,又何须问你。”
卫青认真想了想,良久,才颓然叹道:“我这个三妹,虽然与我最为亲厚,可坦白说我也是不懂她的。可是,我想来想去,三妹与太子你并无太多的交集,按说你也不至于得罪她呀?!”
自从军之后,卫青一直受段墨提携照应,加之又见识过他在军中的魄力手段,平心而论,虽然卫青不愿意勉强卫芊,但是他从内心却是希望卫芊能选择段墨作为终生的依靠。
毕竟,以卫芊现在的处境,也只有太子墨可以令得族人对她改观,重新让她有所依附。
卫青不能想像,自己这个倔强的妹妹,在没有族人依附的这段时间里,她到底是怎么生存下去的。
而且像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若是没有族人为她撑腰仗势,她以后又怎么能够许上一个好的人家。
卫青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太子是仙姿绰约的人中之龙,为什么自己的三妹就是看不上他!
难道,卫芊她喜欢韩王?
又或是她与韩王已有约定!
卫青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随即他即刻又否认了自己这种想法。
因为在他看来,若说卫芊与太子墨接触得少,那么她与韩王接触就更少了。
虽说那韩王也勇武英俊,但在卫青看来,太子墨比起韩王来更容易相处,无论是对待卫芊,或是对待自己,也更见温和。
再说了,卫芊若接受太子墨,她则可以轻易地重新被族人所接受,日后就算她贵为一国之后了,她的背后还有整个卫氏可以让她依仗。
这样一来,就算段墨后宫有佳丽三千,也总还会有卫芊的一席之地。
如果卫芊选择韩王,那就不尽然了。
韩王那人,张扬霸道。
而且失去族人可以依仗卫芊,跟这世上任何一个寻常人家未出嫁的姑子一样,就算韩王现在对她一时的新鲜,可是这样跟了他的卫芊,却什么也不是。
退一万步,就当韩王肯许她一个妃位,可是,一个无依无靠妃子,在那个不见硝烟的后宫,她又能躲得了多少的明枪暗箭。
心里千万绪,卫青想了千万遍,无论哪一种想法,都是希望卫芊可以与太子墨成就千秋之好。
端起几上的酒,默默地一饮而尽。
卫青似下定决心一般,郑重地说道:“如果这次能找到三妹,卫青一定会好好劝说她接受太子。只是,我卫氏族人那里,还请太子留个话,让他们不要再为难我家三妹才好。”
段墨目光一闪,正待答谢,突然殿外匆匆进来了人,他见了卫青先是一怔,随即踌躇着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段墨放下酒樽,冷然道:“卫将军不是外人,有话你大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得了段墨的许可,那人大声禀道:“刚韩王已经入宫向皇上请辞,说是三天后要回韩国了。”
卫青大喜过望,急忙追问了一句:“韩王是确实要走了吗?”
“正是。”
卫青喜孜孜地回头望向段墨,却见他正拧眉深思,便将到嘴的那句话又咽了回去。
沉吟片刻后,段墨才下令道:“继续关注韩王的动向,若有异常,便即刻来报。”
来人答应着去了。
段墨这才对还在狐疑不解的卫青解释道:“韩王这个人,我与他两次联手,对他多少有所了解。此人勇武善谋,又心思缜密。”
说到这里,段墨苦笑一声,又接着道:“我感觉得到,他对令妹有志在必得之心。我也知道,他的手下正在四处寻找卫芊的下落。现如今他突然这么高调地宣染说要离开,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算计的意味。盯着他真的离开太原城了,我才能放下心来。”
段墨一席话倒是惊醒了卫青,这让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这么庆幸卫芊的失踪。
如果不是卫芊失踪了,这个不知退让为何物的韩王,必定已经大摇大摆地请段王出面为媒,向卫氏提亲了。
就在卫青为韩王要离开的消息暗暗高兴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人便是卫芊。
当张槐向她禀告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坐在火炉旁浅尝慢饮。
她的脸庞在炭火的映照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显得特别绯红,简直跟那熟透的樱桃似的,鲜艳夺目。
张槐见了这样的卫芊,心里却掠过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感觉到,自家的女郎在听了韩王即将离开之后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他也委实想不明白,明明那天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一回到太原城,自家的女郎便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如临大敌地交待那天韩王见过的所有下属,让他们在韩王返回太原之时,务必要低调行事,千万不可以惊动韩王,太子墨或是卫将军以及为卫氏中的任何一个人。
为了以防万一,在收到太子与韩王驱尽狄人,不日要班师回太原的消息后,自家这个女郎,更是一晃大半个月,都隐居在这个宅子里,一步都不曾离开过。
她竟然连她最挂心的农庄也不敢去,只是每天不时通过叟了解那边的情况。
这种画地为牢的日子,张槐看得出来,自家这个女郎是极度无聊的。
他甚至有好几次,看到她明明穿上了狐皮大氅,明明戴好了纱帽,明明让人备好了车,甚于于明明都走到了门口,可是她仍然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