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妃!”
这两个字,像是打牙缝里崩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然而韩非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见停顿。
相反,他不但没有停顿,反而还加快了步伐向卫芊居住的寒苑冲去。
那太监也吓得脚步一顿,忙不迭地回道:“据闻,卫妃刚清醒时,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太监正禀着,迎面又一个宫女匆匆跑来。
韩非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宫女正是自己指派给卫芊的八个宫女之一,所以还不等她靠近,便又喝问道:“卫妃现在怎么样了?”
那宫女远远地便脚下一软,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娘……娘娘惊吓过度,又因为坠下假山时伤到了腹部,小……小产了。”
“小产了!”
韩非一怔,脚下的步子跟着一顿。
也不知道是韩非的表情太过吓人,还是那宫女在看了韩非的表情后,竟然吓得整个人都差点瘫了下去。
“你是说卫妃小产,所以现在,朕的孩子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跟在韩非身后的太监只觉得,皇上这话像是极冷,透着彻骨的寒意。又像是极怒,好像他心中那股怒火,随时都可能排山倒海而来。
这让他忍不住讶异地,偷偷朝韩非看去。
这一看,那太监便吃了一惊。
双眼微眯,咬着牙关,眉心突突地跳着的韩非,脸色很难看!
那太监心里一惊,随即想道:虽然皇上的后宫嫔妃成群,但这么些年下来,也没听说有哪个嫔妃有孕。这个卫妃从入宫以来,天天跟皇上朝夕相对,原本还以为皇上只是喜欢她一时新鲜,没想到这个卫妃竟是带孕入宫的,看来皇上早在第一次前去段国时便与之相好了。皇上本来就对卫妃就极为看重,又是首次有了子嗣,没想到孩子却小产了,也难怪皇上会如此暴怒了。
想到这里,那太监冲在地上一径地发抖的宫女喝道:“皇上问你话呢,还不快快回禀!”
那宫女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结结巴巴地回道:“是……是……是的。”
韩非闭上双眼,无力地揉搓着眉心。
少顷,他才咬着牙问道:“可有请御医前去診过。”
“卫妃伤心过度,说除了皇上谁也不见。”
这下,那宫女话是说利索了,但是却明显带了哭声。
在韩非咯咯的磨牙声中,太监跳着脚冲那宫女喝道:“太医都没有诊过,你怎么就敢说皇上的孩子没有呢!你个奴才,信口雌黄,你这是不想要命了么?”
那宫女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大哭道:“娘娘身流血不止,寒苑的嬷嬷说是小产之兆,娘娘不肯见太医,还请皇上快去看看娘娘吧。”
不肯见太医!
这种时候,除了让自己替她收拾残局,她能见太医么?
韩非再次长叹一声,磨着牙,恨恨地嘟嚷了一句:“这个女人!”
可是心里怒火再炽,韩非也只能认命地前去替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收拾残局。
狠狠地瞪了那个已经吓得体如筛糠的宫女一眼,韩非衣袍带风,还是匆匆向寒苑大步走去。
寒苑。
卫芊的寑殿外已经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
这人些当中有待罪的佟妃,有前来探听消息的各位嫔妃,有宫中的禁卫,还有被挡在殿外的数位御医。
寑殿内,卫芊一声接一声细涰的哭声不时传来。
寑殿的门口,有两个寒苑的嬷嬷如临大敌地堵在门口,正紧张地盯视着等候在外面的众人。
韩非一出现,众人便一窒,随即便迅速垂下头去。
佟妃原本便灰白的脸上,这一刻更是形同死灰。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颤抖着。
直到她身后一个嬷嬷暗里扯了扯她的衣袖,如梦初醒的佟妃这才快步迎上韩非,不无委屈地唤了一声:“皇上……”
韩非脚一顿,随即便阴霾着双目,直直地射向她。
这一眼,十分的凛冽威煞。本欲为自己辩解的佟妃见了,不自禁地连退了数步。
不过是略作迟疑,韩非已经大步朝殿内走去。
“太医留下,余下之人全退了!”
在韩非的喝斥声中,顷刻之间,除了太医愣愣地站在原地,其余的人全作鸟兽散去。
一时间,寒苑安静了下来。
寑殿内,几个宫女正惶惶不安地围在床榻两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床榻上,卫芊弱不胜衣地卧在床榻上,低声啜泣着,像是十分伤心。不过细看之下,却是只闻雷声,不见雨点。
韩非一踏进来,那些原本便惶惶不安的宫女,腿下一软,立时跪了一地,颤着声音请罪道:“皇上恕罪。”
“恕罪!”
韩非冷冷地打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皇上!”
心急如焚的卫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韩非,她先是不无委屈地高呼出声。
可一抬头接收到韩非森森的目光,她立刻跟蔫了似的,将头一低,又低低地涰泣起来。
直到卫芊的啜泣声慢慢停止,韩非才沉声喝道:“宣王太医谨见。”
“宣王太医谨见。”
随着韩非话音一落,太监尖利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少顷,王太医躬身进入内殿。
韩非狠狠地盯了卫芊一眼。
卫芊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少顷,在卫芊不无担心中,他的带着沉沉威压的声音冷冷地传来,“王太医,你是宫中的老太医了,又是朕的专用御医,卫妃原本便体虚,现在又受惊小产,你可要仔细诊脉,千万别再出差池。”
说到这里,韩非又寒森森地补充道:“若是卫妃再有不测,朕可要唯你是问了。”
王太医原本就韩非的专用御医,他跟在韩非身边这么些年,对圣意原本也能揣测出几分的。
现在让韩非凛冽地一瞪,威煞沉沉地交待了一番后,王太医心中立刻便明白了几分。
他恭恭敬敬地敬诺了一声,便向弱不胜衣地卧在塌上的卫芊走去。
王太医认真地替卫芊探了脉,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又让宫女嬷嬷替她检查了四肢躯体,这才向韩非躬身行礼,朗声道:“卫妃这次险中求生,虽然因惊吓过度导致小产,所幸未伤及内脏心脉,气血依然旺盛,身体并无大碍。若是细加调养,他日仍可为皇上诞下子嗣。”
韩非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王太医见了韩非的表情,心里一松,心想:还好自己没有揣测错皇上的心意,否则……
想到这里,王太医不由嗖嗖地飙出了一身的冷汗。
像是安抚,更像是刻意的安排。王太医心中一松,忙高声应诺了。
这时,韩非声音一提,怒气腾腾地大声令道:“传朕口谕,仔细彻查卫妃小产之事,将佟妃禁足春苑,日后再作处置。”
“诺!”
“皇上,臣妾冤枉呀皇上……”
几乎是韩非话声一落,寑殿外便传来宫中禁卫响亮的应诺声,跟着,佟妃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尖利地响起,尔后却渐行渐远,最终几不可闻了。
一室的肃静中,韩非的声音再次沉沉地响起,“佟相正在为韩国而战,今天的事,务必秘而不宣,一切都等佟相班师回朝再说。此事若有泄漏,你们便集体提头来见朕好了。”
韩非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杀意。
这声音,无论是寑殿外候着的众人,还是卫芊宫中的嬷嬷宫女,听了俱是脚下一软,随即宣誓声纷纷而来:
“臣等不敢!”
“奴等不敢!”
韩非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一哼,那语气中的杀意便退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