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卫芊嗤地一笑,“皇上不正是因为要顾及天下及大臣们的想法,所以才无法允许我独霸你一个人的爱么?所以才逼得我与众妇共享一夫么?现在你我情深之时已是如此,臣妾又怎么敢相信,数年以后,皇上又不会因为要顾及天下及大臣们的想法,冷落臣妾,疏远臣妾,又或是杖杀臣妾呢?!”
“你,你怎么可以无理取闹至此!”
直到现在,韩非对卫芊耐心真的全失了。
卫芊却无视韩非的暴怒,索性心一横,在他面前一跪,轻软而坚定地请求道:“皇上以为臣妾是无理取闹也好,杞人忧天也罢。臣妾既然无从可去,只能留在宫中,还请皇上赐息子汤一碗,以绝臣妾之心。”
韩非眉心急跳,他暴烈地一把扼着她玉颈,怒极反笑,“你竟然宁愿喝下终生不育的息子汤,也不愿为我生下一男半女。”
“为了皇上,臣妾已经心力耗尽。臣妾不,不愿意日后还,还要为了孩儿再行阴谋阳谋之事,臣妾累了。”
卫芊因为玉颈被韩非所扼,明显的变得呼吸不顺,说话也有点喘不过来。
然而,她仍然坚持地说道:“臣,臣妾也不希望,我的孩,孩儿来到这个世上,便,便得经历各种阴……谋阳谋的算计,注定不……不是杀人……便是被杀的命运。皇上若是不愿成全臣妾,便杀……杀了臣妾罢……”
握在她玉颈上的手嗖然一松,韩非苍白着脸倒退了数步。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似的,不无后怕地,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一直到了现在,还在一径地发抖。不是因为气恼,而是因为害怕!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韩非又嗖地望向一旁犹自捂着胸口,正在连连急喘的卫芊。心里那股又惊又怕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就在刚才,他竟然差点亲手掐死她!
这么一想,在韩非惶急地朝卫芊看去的同时,他的脚已经没有意识地向她冲去。
只是堪堪才冲出数步,他又生生打住了。
他这才想起,这个女人对他竟然无情至此。
明明昨天夜里,她还在他的身下辗转承欢,不过一夕醒来,她便决绝得,宁愿喝下终生不育的息子汤,也不愿为他生下一男半女!
这个女人,就在昨天夜里,明明还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恨不能将自己揉入他的体内。
谁知道一夕醒来,她便背着他,用尽手段也要得到可致终生不育的息子汤!
韩非缓缓瞥向自己的左手,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在上朝的途中,他临时起意折返了回来,想要将这块玉佩还给她,现在,以这个女人的手段,只怕那息子汤都已经被她喝下肚了。
是了!他差点忘了,这里是竹屋。
这里对子息汤的管控,原本便不够严格。
因为住在这里的姬妾,原本便是用来赏赐或是奖赏下属的可用物品罢了。如果这些姬妾,在还没有被送出去之前便有了身孕的,那便难逃要喝息子汤的命运。
所以,息子汤在这里是最为常见的,也是管控最为松懈的。
这里随随便便一个宫女,都可以跑去药膳房向太医要一份用来绝育的息子汤。
这种状况,想必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的卫芊,必然也是知道的。
韩非从来便没有想到,卫芊竟然会对自己如此狠绝,如此不留余地!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为他生儿育女,也压根就没有想过,她跟他还有将来。
又或是,她压根就不希罕!
想到这里,韩非的脸白了又白。
他重重地闭上双眼,平缓了一下呼吸,然后才声音一提,沉沉说道:“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偷偷服用息子汤,便休要怪朕血洗竹屋!”
他这是警告!
可是,这警告却不是针对卫芊的,而是针对那些候在门外的宫女嬷嬷们的。
韩非这一招,无异是极具威慑力的。
出于对自己那条小命的顾虑,这些人也势必会加紧对卫芊的看管。
因此他话一出口之后,原本便安静的殿外,一时间静得连微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到了。
说完之后,韩非再也不看向直挺挺跪在他面前的卫芊一眼,一脸沉郁地踏着重重的怒气,迅速离开了竹屋。
韩非一走,卫芊原本挺得笔直的身子便一软,整个人便跨了下去。
她全身乏力地垮坐在榻上。
她的手,仍然捂在自己的玉颈上,尽管韩非早已收手,可是卫芊仍然觉得难以呼吸。
早在韩非不容抗拒地说“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偷偷服用息子汤,便休要怪朕血洗竹屋”的时候,她便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一般,变得难以呼吸……
韩非这个混蛋!
她明明已经不想再去坚持了,也不想去争了。
明明她已经打算,这一生,就这么如行尸走肉一般留在他的身边,不去在意他后宫进了多少妇人,也不去在意他心里到底会爱着谁了。
可是这个混蛋,他不允许!
他一定要她诞下他的子嗣,他一定要逼着她去争,逼着她就算不为自己,也一定要为他们的孩儿去争!
这一刻,卫芊又体会到了如前一世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跟看不到未来的爱。
这一刻,她甚至开始怀疑,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终究难逃宿命的安排。
无论是前一世的段墨,还是今生的韩非,她不是被迫着舍弃,便是被迫着接受。
卫芊从不知道,原来被逼着接受一份并不圆满的感情,也是如此痛苦的事。
卫芊木然地瘫坐在榻上,恍如灵魂出窍了一般,呆呆怔怔的。
她从清晨坐到日暮,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就连竹屋内的天色转暗,就连宫女们几次上前请她进食,来来去去地在竹屋内走动,或是点上照明的牛油灯,或是不时奉上温茶热饮,卫芊像是全部没有知觉一般,只是木然地坐着。
直到这些嬷嬷跟宫女们犹豫着,要不要去禀告韩非时,她才淡淡吩咐一了句:“寑了。”
宫女们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迎上来,小声问道:“娘娘不先进些食么?”
卫芊摇了摇头。
就在她撑着几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腿脚已麻。
宫女们见机上前,将她搀了起来。
在宫女们的扶持下缓缓上了床榻,卫芊这才挥手令道:“退吧。”
宫女们面面相觑,望着反常了一整天,在这一刻却又神色如常的卫芊,众人齐声一诺,便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卫芊眼睁睁地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随着夜色愈深,外面越来越静,卫芊的心,在这寂静的夜里也愈发空洞。
就在卫芊恍恍惚惚地,似睡非睡之时,一声轻微的微响声传来。
浅眠中的卫芊嗖然张开双眼,却见她的床榻前站着一个一身劲装,还用黑巾蒙面的剑士。
那人见卫芊醒来,先是忙不迭地冲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卫芊一看来人没有敌意,心中一动,随即明白了七八分。
她心中一喜,嗖然坐起,静静地盯视着来人。
在她静静的盯视中,黑衣人冲她叉手一揖,小声道:“在下奉段太子之令,前来听候娘娘差遣。”
段墨!
卫芉抑制着心中的狂喜,迅速下了床榻,几步冲到黑衣人面前,压着嗓子问道:“你说的可是段国的太子段墨?”
黑衣人轻声一诺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奉上,说:“太子说,娘娘见了这块玉佩定会相信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