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从一开始就对依各种不待见的司马,一行五人,在数天之后由歧山出发,向昆山而去。
从歧山往昆山而去,快马只须五日,但是驾车却要八天。
为了让卫芊免受路上颠簸之苦,鲁齐让司马找了两辆马车,五人分乘两辆马车,向昆山出发。
因为卫芊的身体不宜过渡奔波,所以原本八天的路程,鲁齐却预计了半月的时间。
为了方便路上照顾卫芊,两辆马车,便由毕僳与司马共乘一辆。鲁齐、卫芊与依合乘一辆。
卫芊自毒发之后,便再也没有像现在这般驾车出游过。而依却是自生下来便一直居于昆山上,从来不曾下山半步。
一路走来,尽管车程极慢,可是卫芊与依两人却兴致颇高。
遇有城邑,依更是觉得事事新鲜,处处好奇。若不是鲁齐一早便叮嘱司马片刻不离地跟着他,原本誓死不肯下山的依,只怕在城邑中留恋忘返了。
鲁齐尽管心急卫芊体内的积毒未清,但是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依才是大爷。
他再是心急,却也不敢对依多有得罪。唯有让司马一路紧盯,休要叫他走失了。
相较于鲁齐的心急,卫芊倒不已为意。
她的身体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几经生死。两世为人的她,其实对生死之事已经不是那般看重。
相较于久居山中,对城邑更感兴趣的依,抱着信天由命的心态,卫芊倒是更喜欢沿途的美景。
一行五人,走走停停,最后苦不堪言的却是司马。
或许是记恨司马当初将自己强掳至歧山,一路走来,依对司马向来不假颜色。而司马一见到依,那表情也无异于见鬼般可怖。
可是鲁齐有令,让他一路好生照看依,迫于无奈,每逢城邑他便是最为苦命的那一个。
为了照顾卫芊,除了睡觉,鲁齐基本不曾开卫芊半步。毕僳除了醉心医术跟琴艺,对于其他的事,便兴致缺缺。因此这陪依瞎逛的事,便义不容辞地落在司马头上。
最初看到司马苦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兴高采烈的依身后时,卫芊还只是憋笑。
待到司马携着大包小包的各式新奇玩意,如同流民一般随着依回到住处时,望着脸上苦得似要滴出水来的他,卫芊便只能对司马表示同情了。
直到有一天,司马再次如同流民一般携着大包小包,沿途发出阵阵令人惊悚的声音,随着依返回住处时,无论是卫芊还是鲁齐,在见了他面上那诡异的笑容时,这才知道,他原来竟然在笑!
毕僳闻讯而来,见了司马的表情不由得暴出连串的惊天狂笑,尔后却在见了面若沉霜的依后,自动自觉地收了声,抺抺鼻子,避他唯恐不及。
依怒气冲冲地入了房,“呯”地一声将门关上,徒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就算卫芊再迟顿,在看了司马笑得比哭还难看表情,听着他近似呜咽的笑声也知道,司马十之有九就是被依收拾了。
依在房内闭门不出,毕僳围着司马团团乱转,却始终不知如何下手才可以免除司马的暴笑之苦。
就连鲁齐在上前将司马细细察看之后,也无能为力。
司马本人就是武力高深的宗师,依虽然医术高明,但却不是习武之人。是以,众人想不明白,若说是他制了司马某一处穴位,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可是,要说是他趁司马不备下了某种药物,才致司马笑不能止,在毕僳几番察看之后竟也不像。
毕僳的医道虽然不及鬼医,但也是极负盛名之辈,如今连他也无法识出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将司马折腾得如此苦不堪言,别人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依在房内闭门不出,司马仍然惊悚地笑过不停,众人俱束手无策。
鲁齐颇为无力地抬手抚眉,未几,只好上前敲着依的门,温言相劝,让她放过司马。
可是任凭鲁齐劝说了半天,依的房门仍然不动如山。
依难得地敛了平时的气焰,悄无声息地在房中闭门不出。
众人头痛不已,那旅舍的伙计也频频前来察看,司马的笑声愈发惊悚,近似呜咽。
卫芊一看这样也不是办法,逐上前对笑得不由自己的司马小声问道:“司马可知自己何事招惹到依?”
司马眼中笑得泪都出来了,听卫芊问起,先是连连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逐又连连点头。
看来,司马还真是得罪依了。
卫芊与鲁齐、毕僳相互对视一眼,心想:只要知道司马是何事得罪依,众人也才好劝说她放过他。
卫芊又问:“到底何事?司马不妨告诉我等,知道原由,我等也好上前劝解。”
“她……呵呵呵……不听劝阻……呵呵呵……非要狎妓……呵呵,呵呵呵……呵呵……却被妓……呵呵……被妓识出是妇……呵呵呵……妇……”
依的门“呯”地一声,大力打开。
接着,依跟阵风似的飞奔而至。
他急得满面红霞,不无气恼地伸手一指司马,威胁道:“死马,你若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小爷我让你暴笑至死!”
此语一出果然彪悍,司马虎躯一震,就算笑得再凄厉,却也不敢吐露只字半语了。
不过心思玲珑的卫芊跟鲁齐,却由司马断断续续的述说中大致听出些端倪。
毕僳虽然仍一头雾水,卫芊跟鲁齐的目光却同时射向依。
依面上红得犹如滴血,被俩人这么一看,却又猛地转身准备离去。
未想到他堪堪提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司马,却用他那极其惊悚的声音笑着说道:“你……呵呵……你若再让我笑……笑……呵呵呵呵……我……我便将所知之事……呵呵呵呵……抖出来……呵呵……呵呵呵呵……”
让众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依先是一僵,随即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司马身边,随着她素手一扬,众人这才发现,她手上竟然多一要细如发丝的银针。
让人为之惊悚的笑声嘎然而止。
司马心有余悸,几乎在笑声一止,便飘然离了依数十步之外。
一径逃离依的身边,司马便扯着笑得似要冒烟,沙哑难听的嗓子冲依吼道:“你个毒妇!明明是个妇人,还跑去狎妓已是不成体统!爷爷我不过是顺着那妓问了一句‘你真是妇人’,你便下此狠手!真,真,真是岂有此理!”
“好你个死马!你竟敢出尔反尔,看我不收拾你!”
这下,连原本一头雾水的毕僳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依是妇人?”
他先是直愣愣地盯着依看了半天,尔后不敢置信地喝道:“依怎么可能会是妇人!行姿不端,坐姿不正,喝酒如牛饮,进食如虎吞。依怎么可能是妇人!!”
堪堪才略为收敛的依突然又怒。
她红着脸冲毕僳咆哮道:“你才不是妇人!你全家都不是妇人!”
莫明中招的毕僳被她这么一吼,先是一怔,嘟嚷了一句:“我本不是妇人。”
眼看着依面色变得铁青,毕僳不无戒备地望了一眼她尚握在手中的银针,摸摸鼻子,识相地闪向一旁。
开玩笑!
他可不想像司马那般笑得狰狞。
怒气无处发泄的依,腾地回头恶狠狠地瞪视着司马。
司马虎躯又是一震,心有余悸地望着她手里的银针,喝道:“你个毒妇!你想如何?”
“如何?我要杀了你这个反复小人!!”
一语未落,依已经不要命似的冲司马扑去,嘴里犹气恨不已地暴喝道。
若真要打,依必然不是司马的对手。
只是司马顾及她的身份,又惧怕她手上那鬼神莫测的银针,是以只敢一唯的躲避,却不敢出手伤她半分。
依虽然气势汹汹,然而她围着堂内追了半天,却连司马的衣着都沾不上,不由更是又急又恼。
两人一路追打,嘴里却又各不相让,倒让卫芊跟鲁齐想要劝说都无从入手,只好怔怔地干瞪着眼作壁上观。
就连识相地躲在一旁的毕僳,在双目如贼精光四射地盯着满屋子追杀司马的依,也连连摇头,颇为不解地道:“如此凶悍,比起丈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会是个妇人?”
从司马跟依的对骂中,旁观的三人才得已明白。
依今日在城邑中首次听到妓院二字,觉得甚是新鲜,所以不顾司马阻拦非要一睹妓院是什么样子。
一窍不通的她竟然好的不学,也学着那些男人丈夫一样召妓作陪。未想到反倒让那些妓者给调笑了。
初时她还气恼那些妓者说她是个妇人,谁知道被那妓者一激,她竟逼着司马花了十银同妓者一赌。
在与妓者同入内室,相互脱衣一探究竟,验明正身赔上十银之后,依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才踏出内室,便被司马这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主,追问了一句:“你真是妇人?”
此后,司马便悲催地被某人当成了泄火良药,好好给收拾了一回。
依,这个名本就取得古怪。
无论是毕僳还是卫芊,在刚听到时,总觉得这名取得不男不女,古里古怪。
但是众人一想到鬼医本来就是个行事古怪的人,他给后人取这样的名字,想必也是个性使然,没有其他的意义。所以众人在觉得奇怪之余,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得知依是个女人后,众人方觉得,这个依字,还真带了那么几分脂粉的味道。
卫芊倒底是女人,心思细腻。
这一路走来,她已经听鲁齐讲起过依的经历。现在看到依的反应,便隐约猜到,或许自小与鬼医避居昆山不知世事的依,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
想必鬼医虽然医术了得,但在照顾幼儿这件事上,却未必内行。
卫芊不知道,是因为鬼医来不及告诉依是女人这件事实之前便猝然离世了,还是因为鬼医为人粗心大条,并未灌输依男女有别的观念。
所以才导致自小跟着鬼医长大的依,并不清楚自己就是个女人的事实。
原本总以为自己跟鬼医一样是个男人身的依,在刚一知道自己是女人时,以至于难以接受而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