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国之祸女
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天启法师沟壑纵横苍老的脸颊上滑落下来,银白色长发随着火炉中燃烧的热气不停地飘动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神犀利如刀剑一般,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火炉中炙烤的通红的长剑,嘴里不停地念着咒语,伴随着天启法师咒语的念动,火炉中透明的火焰不停地在长剑之上缠绕着,似乎将法师的咒语缠绕进通红的长剑之中。
一旁赤裸上身的火工一刻不停地向火炉中添加着火炭,在炙热的铸剑房中,火工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在添加火炭的间歇不停地用搭在肩头的长巾擦除身上的汗水,然后将长巾扔进一旁的水桶之中。
在这闷热的铸剑房中,一个盛装的女子蹲坐在地上,不停地来回拉动着风箱的拉杆,汗水浸湿了女子长长地秀发,黑发塌在女子洁白的衣衫之上,湿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女子的身上,虽是如此,女子依旧一刻不停地拉动着风箱,只是晶莹的泪珠伴随着汗水不停地从眼眶中滑落下来,落在地上,化作一团水汽。
天启法师那布满魔法的黑枯的右手伸进火炉之中,拿起被炙烧的通红的长剑,高高地举在眼前,犀利的眼神仔细的审视着长剑的每一个细节,片刻之后天启法师才满意的将长剑放到铁砧之上,枯黑的手臂举起硕大的铁锤重重的击打着铁砧上的长剑,“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在天启法师响亮的敲打声中,火工则抽空拿起浸泡在水桶中的长巾,用力拧过之后重新搭在肩膀之上。拉风箱的女子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只是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在铁锤的敲打声的掩盖之下不停地啜泣着,任凭泪水不断地落下。
在天启法师响当当的敲打声中,国王缓缓地步进热气蒸腾的铸剑房,看着天启法师一丝不苟的铸打着铁砧上的长剑。
天启法师或许是没有注意到国王的到来,或许是没有理会国王,只是一刻不停地铸打着长剑,一只手不停地用长巾擦去脸上的汗水,防止汗水滴落到长剑之上。
蹲坐在地上的女子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看到国王来到铸剑房,急忙起身来到国王的身前,抓住国王的衣服说到:“父王。”
国王将目光从长剑移到女子的身上,伸手轻轻地擦去女子脸上泪水和汗水,轻轻的问道:“累了吗,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不要勉强。”
“没有,”见到国王,女子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父王,让我去吧,让我去吧。”女子几乎祈求着哭喊道。
国王无奈摇着脑袋,一声叹息之后说道:“国之灾祸,岂能嫁祸于女子之上。”
“可是父王,他们要的是我,他们得到了我,他们就会退兵的啊,父王,让我去吧。”女子继续乞求道。
国王紧紧地将女儿抱在怀中,本来坚毅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眼眶中泪水不住的滚动着,似乎就要掉落下来,国王只好将眼睛紧紧闭起来。
“父王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让天下的臣民遭遇不幸,如果能够拯救天下的百姓,就是让我死,我也愿意的。”国王怀中的女子说到。
“你既做了天启法师的门徒,那你便是巫女,永远不能婚娶的,谁也不能破了这条戒律的。”国王无奈的说道。
女子猛地从国王的怀抱中挣脱开来,远远的站在国王的对面,双目注视着国王的眼睛,片刻的沉默之后伸出右手轻轻擦去额头上巫女的印记,双手搭在身体两侧,颤巍巍的注视着眼前苍老的国王。
国王的眼神瞬间由平静转为愤怒,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女子的脸上。
血红的掌印落在女子的脸上,女子没有哭泣,只是笔直的站立在国王的对面,女子表面坚强,心中却畏惧的几乎要窒息过去,眼前的国王虽然战场中杀人无数,对于自己从未打骂一次,此次却忍不住怒火打了自己,心中也是无限的委屈,父王的打罚虽然沉重,却坚定了女子的决心。
“我自己破了戒律,父王能答应我了吗?”女子不依不饶的说道。
“告诉我,是哪个混蛋。”国王怒气腾腾的喊道。
女子只是静静的站在当地,没有回答国王的问话。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国王愤怒的说道,“文禁,文禁,给我滚过来。”
圣殿骑士文禁快步跑到国王面前,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国王跟前,一声不吭,只是将脑袋死死的贴在地面上。
国王抬脚猛地踢在文禁身上,愤怒之中不停地喘着粗气,然后抽出锋利的佩剑,剑尖直至文禁的脖颈。
女子急忙挡在文禁身前,双手紧紧地抓着国王的佩剑,锋利的剑刃划破女子细嫩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不停地滴落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父王要杀就杀我吧。”
“天下的祸乱皆因你而起,此时你又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外边无数的将士浴血奋战,还不是为了我们帝国的荣耀,为了他们敬爱的洛漪公主,而你却负了天下之心。”国王愤怒的喊着,突然一口鲜血喷口而出,国王终于支撑不住,长剑支撑在地上,不住的摇晃起来。
女子急忙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国王,眼中泪水忍不住不停地滑落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罪文禁,父王将我交给塔流王子吧,我会把厄运和灾祸带到塔流的。”
年迈的国王胸口不断地起伏着,鲜血不停地从嘴角流出,许久之后才缓缓地说道:“你的母亲很想念你,你现在已经不是巫女了,你可以去看望你的母亲,她现在需要你。”
想到母亲,女子眼中的泪水再次滑落下来,可是看着国王那看似平静的面孔,女子依旧担心不已,“父王,你就不要责罚文禁了,这都是我的选择,将我送到塔流国吧。”
“战争既然已经开始,那就要分出胜负,我堂堂暮林帝国的国王不会屈服于任何人,更不会让一个女人来决定战争的结局,就算你现在依旧是巫女的身份,我也不会把你送过去的。”国王站定身形,狠狠地说道。
“可是”洛漪公主还有说些什么,突然被国王打断。
“看看你的母亲吧,她现在很需要你,照顾好她。”国王命令道。
洛漪公主回头望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文禁,然后说道:“我要和他一起去。”
国王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中的佩剑,剑尖抵在文禁的脑袋上,冷冷说道:“站起来。”
圣殿骑士闻令慢慢地站起身来,只是畏惧于国王的威严,脑袋始终低垂着,不敢注视国王寒冰利刃般的眼神。
国王突然摘下头顶上的皇冠,缓缓地脱下身上的皇袍,“我不能把我的公主交给一个无能的人。”国王说着,用剑尖挑起文禁的脑袋。
“拿出你的剑,战胜我。”国王说道。
“不敢。”圣殿骑士终于开口说道,料想自己命不久矣,倒也显得坦然起来。
“你不动手,你们两个都得死。”国王说着,将剑尖抵在洛漪公主的喉咙之上,眼神依旧冷冷的注视着圣殿骑士,“拿起你的剑,战胜我。”
洛漪公主注视着视死如归的文禁,心中不忍,紧紧地闭上泪流的双眼。
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还能算什么男人,虽然面对国王的威严,文禁不敢冒犯,可是自己不动手的话,国王说到做到,洛漪公主不免会遭到牵连,文禁抽出身上的长剑,心想虽然自己冒犯国王的威严,只要能让洛漪公主免遭厄难,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国王举起长剑,圣殿骑士同样举起长剑搭在国王宝剑之上,两把长剑相交,国王焕发出昔日的激情,似乎回到战场之上,而对面则是自己的敌人一般,一只手用力的抹去嘴角的鲜血,然后将鲜血抹在额头之上,如同饥饿的野兽,恶狠狠地说道:“如果你败了,你们同样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