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一小两个女鬼眨眼就不见了，我的面前是凶神恶煞的川剧脸谱。
五六个大汉就要扑上来打人的样子。
“冷静，大家冷静！”吕斌大叫着，双手护着李素欣。
这时，两个警服男子快步走来，大喝道：“干什么，通通给我放下家伙，放下！”
那五六人犹豫着让开了道路，却没有放下手里的家伙。
两个警员走到跟前，年纪稍大的说道：“我叫陶高，这位马成，我们都是公安局的，你们是不是认识伤人者。”
吕斌连忙介绍李素欣道：“这是上海电视台有名的记者李素欣老师，我们是来拍摄泸定桥的，你们应该听说过，刚刚和关二爷林先生扭打的人确实是我们带来的，但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警员一听，顿时凝重了几分，记者这身份很多时候还是有点威慑力的，何况李素欣早上连直升机都借来了，泸定县的老大们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啊。
陶高和我们一一握手，然后对李素欣说道：“原来是李老师，失敬。”
“不敢当，我们也想尽快找到同伴，一定配合你们的行动。”李素欣镇定说道。
另个警员齐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也跟着说道：“我们能去后台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请。”陶高转身喝了那几个演员一声，他们才不情不愿地让路，我们绕到后台。
后台大厅里摆满了川剧服装、脸谱和各种道具，以红色为主，整个空间都红得刺痛人的眼睛。
厅里只有两三个人在整理跌落在地的服装和道具，靠近戏台的地面上有些血迹。
“我们的十几个兄弟正和戏班的人混合在附近搜查。”陶高说道：“至于这里面，我们已经彻底搜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倒是你们住的酒店，可否透露一下。”
李素欣说了宾馆名称和房号，说道：“你们去搜查可以，但还请不要动我们的行李和设备，我们的资料非常重要的。”
“这个自然，多谢李老师体谅，这位台柱林先生在本地也有些名望，若这件事不能妥善解决，只怕你们的同事会非常危险。”陶高说道，给身边的马成打了个眼色，马成匆匆而去。
我发现大厅的正中央还供奉着关圣帝，意外问道：“这戏院有多久历史了？”
陶高答道：“据说有一百多年历史。”
“那这关圣帝神像存在多久了？”我又问道。
陶高有点纳闷，但见李素欣和吕斌都由得我的样子，也就叫住一个花脸演员问道：“你们这的二爷供奉多久了？”
那人说道：“戏院成立之初就有了，兄弟们都说二爷是活的，所以我们老大演的二爷才那么传神。”
我也相信这二爷是活的，因为戏院实际上是很招孤魂野鬼喜欢的地方，中元节时还会有鬼差送一些鬼魂来戏院看戏，若戏院里没有神明坐镇，是经营不了几年的。
这戏院有一百多年历史，关圣帝神像又没有更换过，那这二爷多半是有神力的。
但如此更令我费解，我原本是假设何俊被鬼上身的，但有关二爷这大神坐镇，就算是藏在人身里的鬼怪应该都无法进来后台才对。
如果何俊不是被鬼上身，他跑来打人家正在换装的台柱做什么？他说过是第一次来泸定的啊。
还有那两只女鬼，堂而皇之出现在戏台上朝我阴笑，几个意思？
就在这时，当啷一声脆响，我们同时转身看去，原来是一个大婶跌破了一个相框。
我隐约能看见那相片的轮廓，莫名觉得有点熟悉，几步走近一看，瞳孔一缩。
照片上的人似乎是一家三口，一个笑容灿烂的男子，三十几岁的年纪，一个长发飘飘的长裙少妇，他们一人一边躬身附在一个穿着小学校服的小女孩头顶上。
那个男人的面孔我不敢肯定，但那疑似母女的两人，千真万确就是刚才出现在戏台上那两位啊。
那个大婶正要将照片收到杂物箱里，我连忙问道：“婶婶认识这照片上的人吗？”
大婶抬头说道：“当然认识啊，这戏院就是他们家的。”
他们家的？我心中吃惊，想道：“难道这就是关二爷没阻止他们的原因？”又问道：“他们现在人呢？”
“失踪好几个月咯，大概是清明节那时候失踪的吧。”大婶叹息道。
一边的陶高皱眉道：“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今年清明的第二天，我们接到林先生报案说大林先生失踪了，但至今都没找到人。”
“大林先生？”我疑惑地看向陶高，陶高却不耐烦地说道：“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先找到你们的同事才是重要的。”
我却说道：“这就是线索，这大林先生是不是和你们说的台柱林先生有仇？”
陶高惊奇道：“怎么会有仇？他们是亲兄弟，出了名的兄友弟恭。”
收拾东西的大婶也说道：“是啊，两位老板爷感情很好的，我这个打扫的都看得出来。”
“才怪！”我心里嘀咕了一句，问道：“林先生被送到哪家医院了，快带我们去，去到应该就能找到我同事了。”
陶高真不耐烦了，说道：“这一点我们早想到了，四五个兄弟守着林先生呢，如果你们的同事出现，那就是自投罗网，也省得我们在这边搜索。”
“你告诉我那间医院就行了。”我皱眉说道。
陶高哼了一声说道：“离这最近的中医院。”
我道了一声多谢就要出去，到了门口才想起那三具尸体已经出现了，就说道：“陶队长，你不妨打个电话去天全县警局问一问，大林先生一家三口的尸体应该就在那边。”
李素欣和吕斌同时面色微变，吕斌颤声道：“小云你是说昨天晚上那三具尸体就是这家人？”
“是。”我说道，走出了屋。
“你怎么能肯定？”李素欣说道：“那三具尸体都腐烂了。”
“其实我昨天夜里就看到他们的鬼魂了，我怀疑他们是在借何俊的手报仇，只是还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找上何俊了。”我叹息道，其实还有好些疑问没有答案，譬如何俊到底有没有被鬼上身，为何左小琴也看不出何俊有异样？
“怎么又会遇上这种事？”李素欣的语气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如果再来个一死一残，叫她怎么活？
十几分钟后，我们赶到泸定中医院，正走进大堂，忽见二楼上一个身披白大褂的男医生冲到栏杆前，挥舞着一把血淋淋的小刀割着自己左臂，扯着川剧高腔唱道：“挂印封金辞汉相，寻兄遥望远途还。马骑赤兔行千里，刀偃青龙出五关。”
吕斌吸气道：“这是刚才的川剧台词。”
楼上十几个人跟着冲到护栏前，纷纷大叫“张医生”，却没一人敢扑上去，那张医生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
张医生似乎将小刀当关刀，撂了一下白大褂，又唱道：“忠义慨然冲宇宙，英雄从此震江山。独行斩将应无敌，今古留题翰墨间。”最后一字唱完，竟直接翻身跳了下来。
“啊！”众人无不惨叫，我和李素欣、吕斌都是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咚”的一声，张医生就落在我们面前，我目睹他的双膝像是两根柴枝一样屈断，其人扑在大理石板上，生死不知。
饶是见多识广的吕斌和李素欣也被吓得跳了一下。
我忽觉阴风刮过，抬头一看，更是头皮发麻。
二楼栏杆上站着一个关二爷！
不，应该说那是川剧关二爷，面孔正是我刚在见过的脸谱之一，他身披战袍，背上插着三根旗帜，右手挽着等人高的青龙偃月刀。
“怎么可能？”我心神剧颤，就在这时，那关公向我瞪我，一声高腔喝道：“小道退下！咿呀——”随即向我跃来，一刀劈下。
我心神一紧，眼前天旋地转，连连后退，恍惚间听见吕斌的大叫：“小云，小云，云大师！”
我眼前的景象又慢慢清晰起来，发现还是在医院大堂，前方好几个医生护士正七手八脚地抬了那个张医生去抢救。
吕斌扶着我，满脸焦急。
我回过神来，心里也算是明白方才怎么回事，那关公并不是真的要劈了我，而是在吓唬我。
而我，真的就差那么一丝丝就被吓晕了，实在太特么吓人。
“这个应该是陶高说的大林先生，怎么又找上这张医生了？”我心念电转，对吕斌说道：“我没事，快问那林先生在哪里。”
我们走到服务咨询台前，吕斌问道：“二十多分前送来的川剧院林先生在哪里？”
柜台后的护士可能当我们也是那林先生的戏迷，直接说道：“刚刚处理完伤口，在三楼312病房休息。”
我们快步走上三楼，却见312病房外站着两个还未换掉戏服的川剧演员，走廊里还有好几个装模作样在走来走去的男人，估计就是陶高说的兄弟了。
我们走到房门前，我说道：“林先生有危险，请让我们进去。”
忽见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手持拂尘的胡须道士，说道：“有贫道在此，何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