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岳一路上都在思索着该如何获取九死一生丹的解药,所以闭口不言,紧随着白玉屏快步奔向万壑山庄。万壑楼下石室内的密道只通到城外,到了城外,四人就进入地表,向十里之外的万壑山庄进发。
三人身怀高强武功,孔岳架着王真,行不多时,已经远远看到前方出现无数植被繁茂的丘陵。只听白玉屏道:“孔盟主,万壑山庄绝对当得起‘万壑’二字,不过这些个山丘,却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所垒。”
孔岳见山丘众多,有的还十分庞大,听了白玉屏的讲述,自己也是暗中惊异。可细细想来,却不明白万壑山庄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堆山建庄。
待离得万壑山庄半里地时,孔岳已经发现万壑山庄的丘陵排列十分齐整,竟像是八卦图形。
这时白玉屏见到孔岳神色有变,就解释道:“万壑山庄的丘陵是按照先天八卦顺序排列,即使有强敌大举来攻,山庄也固若金汤。”
孔岳已经看到万壑山庄大门,大门正对南方,应该是先天八卦的乾卦所在位置。大门两边是丘陵,门内通道又险峻又深邃,地势正是易守难攻。门内守卫见到白玉屏回庄,立刻打开大门迎接。四人走入庄内,孔岳又见到几座恢弘楼宇。白玉屏面有得色,道:“丘陵之内便是我万壑山庄的金、水、木、土、火五楼,五行相生,互为照应。五楼之内,就是依照后天八卦排列的八塔,八方死士守护在此,为保万壑山庄中央的归藏楼的安全。”白玉屏遥指远处一座最为宏伟的楼宇。孔岳放眼看去,只见楼高五层,雄视全庄。隐隐看到一楼悬挂的牌匾上写有“归藏楼”的字样。这里既然安排八方死士守卫,想必是怕歹人潜入山庄,来归藏楼偷取武学典籍。这五层楼内,据说所藏秘笈要远远多过少林寺藏经阁,天下好武之人,又怎能不心生向往?
孔岳见万壑山庄布局严谨,颇有行军阵法的气势,难怪其先祖是张士诚手下的大将。
白玉屏简单介绍了万壑山庄的建筑,并不带孔岳参观,而是直接将其领到一处楼前,孔岳见那座楼宇外表黝黑,十分丑陋。不知这好好一座建筑,怎会漆上黑色。这时楼中走出一个矮小而又爱笑的老人,步履却十分矫健,转瞬就迎到了白玉屏身前,嘻嘻笑道:“白总管好!”
白玉屏微笑点头,向孔岳介绍道:“这位就是万壑山庄五行楼土楼楼主土行孙!”
孔岳之前在画中阁听李梦涯讲述过万壑山庄的事情,但是料不到初入庄内,发现山庄的结构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这土行孙身法迅疾,武功自然不弱,以此类推,其它金、水、火、木四楼楼主也绝非等闲之辈。
白玉屏道:“土楼主,这位就是杂盟盟主孔岳,旁边这位姑娘是其未婚妻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姑苏牡丹庭画中人。现下两人就寄居在你这儿,没我的吩咐,可不许让他们走出土楼!”白玉屏转头道:“这几天就委屈孔盟主了,等比武招亲事了,我再来此邀你详细商讨。”
孔岳冷冷一哼,知道这“寄居”,实际上就是软禁,但现在王真的命运紧紧握在白玉屏手中,孔岳也不敢言语相激。只见王真薄薄的脸上生出一丝红晕,更增俏丽,想是听了白玉屏说的“未婚妻子”,而内心羞涩。
土行孙向孔岳、王真施了个礼,听说王真就是画中人,不禁对其多看了两眼。白玉屏将张师古拉到一边,耳语几句,张师古默默点头,便和土行孙将孔岳王真二人带入了土楼。白玉屏似有要事,立即转身离去。
土楼内部并不脏乱,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张师古和土行孙行至三楼,将孔岳、王真带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大房间里。土行孙道:“房内起居物件一应俱全,酒菜有人按时送来,马桶有人定时清理,需要换洗衣服,告诉我土行孙就行。总之没有白总管的命令,你们决不可私自外出,否则休怪我无理!”
土行孙一直在笑,不知因为何事而喜悦。
孔岳却觉得土行孙的笑容十分让人反感,当下也不答话,就带着王真进入屋子,屋内分了两间,装饰也颇为精雅。
土行孙道:“张道长请到隔壁来!”说罢将孔岳的房门锁上,对门外看守的一名汉子低声嘱咐一番,便将张师古带到隔壁。孔岳听见隔壁传来开门声,心知白玉屏不放心,将张师古派来看守自己。
隔壁传来几句简单对话,两人似乎语气不善,接着土行孙就自行离去,张师古那边随之悄无声息。孔岳知道定是白玉屏将张师古留下,令土行孙认为白玉屏对其看守的能力产生质疑,心中不快,才会面带笑容和张师古冷言冷语。
孔岳急需知晓张师古是否被白玉屏威胁,便用传音入密功夫贴着墙壁问了一句:“张道长是否中了九死一生丹?是否知道解药在何处?”
这两句话开门见山,可张师古那边却没有丝毫回复,只听见些微喘气之声,应该是张师古在修炼玄天门内功。
孔岳见张师古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心中一时举棋不定,这时再查看房门,只见门上有个半尺的方格,想必是传递饭食所用。格子外隐约能看到一把垂下的大锁。孔岳若想破门而出,逃离此地,可谓易如反掌。但现在王真身中剧毒,又哪里走得掉?
王真得以和孔岳独处一室,心中也是慌乱不已,坐在椅子上喝了几杯茶,却不说一句话。孔岳生性磊落,见王真有些忸怩,便笑道:“和我在一块,你不开心么?”
王真小声道:“我开心的。”
孔岳这句话有点调笑的意思,想想觉得有些轻薄,就摇了摇头,坐在王真身边。王真还是一袭淡粉色的衣服,此时两人距离甚近,孔岳鼻端不时传来一阵不知是寒梅还是春桃的暗香,心中竟觉得有些神不守舍。
王真道:“孔岳,我觉得我有些拖累你、、、”
孔岳道:“你这样说,就见外了。如果我是你,你是我,我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你也会觉得难受。”
王真抓紧孔岳的双手道:“是我不会说话。”
孔岳大方一笑:“你就是太过为别人着想,可有时你想的却并不能给予别人真正想得到的。”
王真忽俏皮道:“那你想得到什么呢?”
孔岳心中一慌,道:“你永远在我身边就好,我总会想办法将你身上的毒解掉。”
王真心中甜蜜,云鬟斜倚,靠在了孔岳宽厚的肩膀上。孔岳只觉得那种沁人心脾的香气袅袅不绝,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在王真薄唇之上深深一吻。王真醉眼惺忪,不敢再看孔岳,只是将他手臂紧紧握住。
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灯烛摇晃,可两人似乎觉得艳阳高照,心也在白云青天间如纸鸢一般上下飘荡,结伴浪游。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阵敲门声传来,两人如大梦初醒,慌忙站起。从方格内看去,只见外面有人端着木盒,似乎要看门者将门打开。
看门者道:“没有土楼主命令,小人不敢擅做主张,请桃楼主不要再为难小人了!”
门外那人怪笑道:“你眼中难道只有土楼主么?别忘了你哥哥可是在木楼,今天你只要开了门,明天我就升你哥哥为木楼统领。”
看门者思索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那桃楼主可不能告诉给土楼主知晓啊。”
门外那人哈哈笑道:“当然不会。”
一阵锁匙声响,房间门户洞开,只见一长袍木讷中年端着木盒走进屋中。这中年迅速放下木盒,却并不急着离去,自己坐到椅子上,呆呆看着王真。孔岳干咳一声,问道:“请问阁下是?”
中年面无表情,答道:“我便是五行楼木楼楼主桃符,你就是杂盟盟主孔岳吧!”桃符问话时,眼睛并不是看着孔岳,而是盯着王真。
孔岳恚怒道:“饭已送到,桃楼主还是请回吧!”
桃符干笑着站起,道:“这位便是画中人王姑娘了?桃某可是经常到牡丹庭看你演戏,没想到卸妆之后,你比戏台之上的杜丽娘更增三分清丽。今日有幸能得一见,方知画中人三字,所言非虚。”
孔岳听桃符夸赞王真,也不便下逐客令,只是静静看着其呆滞的面孔。
这时陡然响起一个声音:“桃楼主还是请回吧!”
三人向门外看去,只见张师古从隔壁走来,面色不善。
桃符哼了两声,拂袖离去,张师古看也不看孔岳王真,自行将门锁好,告诫看门者几句,又折返隔壁房间。
孔岳见桃符似乎忌惮张师古,他身为为杂盟盟主,自然擅长察言观色。说不定万壑山庄之内,也会分成几个势力派别。张师古和桃符二人,可能不属于一个派系。
孔岳又以传音入密向隔壁喊了一句:“张道长,能否过来一叙?”
这次张师古道:“不必了”,沉默一阵,忽又补充一句:“你也别枉费心力去找九死一生丹的解药,还是好好考虑我们的大业为重。”
孔岳听张师古提起九死一生丹,便追问道:“我为何不能去找寻解药?”
张师古声音有些苍凉:“因为九死一生丹,只有凭借生龙活虎丸每月压制,才不会毒发,根本就没有彻底解毒的药物!”
两人对话都是用了传音入密,王真丝毫听不到。但是看见孔岳神色由希望转为黯然,便大概猜到了两人对话的内容。
孔岳又道:“说不定是白玉屏没有让你知晓,解药有可能就在他手里。”
张师古又陷入沉默,终于道:“其实我也中了九死一生丹!”
孔岳见所料不错,道:“我想武功练到你这个地步,怎会就此甘心被白玉屏驱使。”
张师古道:“我也不信白玉屏‘没有解药’的话,可是我暗中曾搜遍万壑山庄,只找到了生龙活虎丸,别的解药并未看到。”
孔岳道:“必是有什么地方你无法顾及,如卫九重、洪文标、白玉屏住所,或者守卫森严的归藏楼。”
张师古道:“这几个地方我确实无法混入,但你可知道我为何替白玉屏卖命?”
孔岳道:“你想助他复国,做个开国功臣?”
张师古嘿嘿笑道:“你果然聪明!不错,只要光复大周,我玄天门就是国教,我张师古,就是大周天师!到时候朝野上下,都要研习道藏,科举考试,都要遵循道统!”
孔岳这才明白张师古虽身中剧毒,还会对白玉屏言听计从的原因。他受的是儒家思想的熏陶,此时不禁皱眉道:“道家是出世之学,怎能用来治国理政?”
张师古哼道:“你的眼界也并不开阔!只要国家能以道教为尊,自然可以重新建立起一套制度。儒家也不是凭空就能管理好一国之事,道家自然也需要一个机遇向尘世中演变!”
孔岳讪道:“就怕白玉屏出尔反尔,过河拆桥!”
这句话似乎刺中了张师古心坎,张师古声音有些急促,道:“我只赌这一次,白玉屏现在与我同舟共济,总得先齐心协力做好复周之事。以后如果真如你所说,大不了贫道跟他同归于尽!我不是卫九重对手,但区区一个白玉屏,我还不放在眼里!”
孔岳道:“那复周盟,现在加入了几个门派?总共又有多少当打之人?”
张师古冷笑几声,道:“这个还是让白玉屏亲自跟你说为好。”
孔岳已经知道和张师古话不投机,不再多言,只想着如何去那归藏楼中搜寻看看。可是张师古武功明显高过自己,他都没能进入归藏楼,自己又如何绕过八方死士的防线,偷偷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