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雪清在隐没之前,却回头看了看李梦涯,两行清泪汩汩涌出眼眶,喃喃道:“你现在还能行走,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白玉屏放声道:“刚才这位破晓刀客李梦涯是我庄旧识,以前有些过节,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家准备准备,比武招亲正式开始!”
众人听了李梦涯和卫雪清的对话,又看到李梦涯的神情,已经大概猜到这破晓刀客定然是迷恋卫雪清,但是卫雪清并不喜欢他。这种事情大家平日里都有见闻,也没什么好较真的。台上之人大多想着:幸亏李梦涯跟万壑山庄有过节,估计因此不能参加比武招亲。否则这破晓刀客身手不在洪文标之下,台上又有谁能够战胜他?
这时卫雪清已走,九十六人走下擂台,左右各站四十八人。
白玉屏退到凭证席上,跟龙小晴,杨穷秋介绍登台参战者姓名、门派、武功家数。龙小晴虽然不太懂得这些江湖话语、派系渊源,但仍然认认真真侧耳倾听。
洪文标担当裁判,安排比斗。这一轮比试的极快,很少有打到二十招的。往往实力悬殊很大,胜者轻而易举,败者垂头丧气,不等洪文标宣布结果就自动退下擂台,回到自己门派的队伍之中。
一轮下来,还没有一人受伤。四十八人重新上台,评证人商议片刻,分成了三组,每组十六人。十六人中随机挑出八名抽签者。不多时抽签结束,捉对比斗。这一次很多人都交手到了五十招,由评证人判定。被判输了的人表面虽点头承认,但是心中往往不太服气,只能暗自在心里安慰或者咒骂。
两轮比斗很快结束,第三轮台上只剩下二十四人,二十四人中只有几人受了点轻伤,还不影响下一轮比斗。每一轮规矩类似,抽签配对。这样又打了一轮,这一轮是二十四进十二,很多人都亮出了看家本领,翻翻滚滚斗到两百招的也大有人在。不过因为人数少,所以也不耽误什么时间。这一轮中,李梦涯认识的王鑫、龙天让、雷渐、托罕、张堂镜都胜过对方,成功进入下一轮。只不过王鑫的拳脚功夫还不娴熟,险些被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打下擂台,他退到擂台边缘时,打出一把铜钱,才将那大汉射翻在地。
现在时已正午,台上还剩下十二人。十二人分布在三个小组,每个小组四人,接下来的比斗就是每组魁首的半决赛之争。这时候人人见胜利在望,都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抽签分组之后,李梦涯认识的几个人都没有碰面。这一轮和下一轮已不存在招数限制。但越是如此,越要尽快战胜对方,否则到下一轮小组决赛时体力不济,反而会给对手可趁之机。
白玉屏这时走上擂台,高喊道:“卫庄主不时便会出来观战。这六组比武只比三组,比完之后大家就由万壑山庄弟子带领,到水、土、木三楼午宴。未时过半,再比剩余三组,决出每组前两名,然后就是决赛!”
台下众人见比武越来越精彩,而且四大高人之一的卫九重也终于要露面了,很多人暂时忘了腹中饥饿,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三组半决赛的第一场是龙天让对阵逍遥散人。这逍遥散人年纪不大,却取了一个老气横秋的江湖绰号。两人武功高强,比了几轮下来,还没有受到一丝内外伤。逍遥散人擅使一套逍遥游掌法,据说是出自《庄子》的《逍遥游》一篇。但是其掌法也涵盖了从《大宗师》、《养生主》、《应帝王》等其它六篇内篇中悟出的精粹,和外篇、杂篇中的一些奥妙。他这套掌法其实本来叫做“南华神掌”,因为《庄子》又名《南华真经》。但是南华神掌听起来殊无超拔出尘的味道,想来想去还是换了“逍遥游”这个灵动的名字。
逍遥散人大袖飘飘,见龙天让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不免调侃道:“你这年纪,还不必急着娶媳妇!”
龙天让早已见过卫雪清,但是还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他只是觉得这几轮比武打的十分畅快,便想一直比下去。此时逍遥散人发话调笑,他不知如何反驳,勉强道:“反正你急我就急!”
众人听了都不由哈哈大笑。逍遥散人大袖一挥,道:“我不习惯让人先手,你准备接招!”说罢左右长袖一开一合,整个人如鲲鹏展翅,凌空跃起,扑向龙天让。口中喝出一声“水击三千!”
原来这一招的名称就是从《逍遥游》的正文中所截取的词语。龙天让一记惊龙拳打向逍遥散人胸口,逍遥散人微微一笑,又喝道:“扶摇而上!”只见他凌空扑击的身形陡然转成上升,躲开了惊龙拳的拳势。
龙天让不敢让逍遥散人落下,不然会受到其下坠之力加上本身功力的双重砸击。他立刻冲天而起,一记冲天锤,打向逍遥散人。
逍遥散人最喜欢一边动手一边报出自己的招式名称,只听他在半空中高叫道:“翱翔蓬蒿!”他将自己上升的势头又变化成了左右摇晃,躲开龙天让的攻势,飘然落到擂台上。龙天让见自己已经抢到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连忙合身扑下,一记砸拳砸向逍遥散人顶门。逍遥散人喊道:“曳尾涂中!”龙天让也读过庄子,知道逍遥散人这套掌法主要是以躲避为主。但是前面几招自己都能大概揣摩到其身法的变化,不知这出自外篇《秋水》的“曳尾涂中”又是怎么个使法。这时逍遥散人忽然扑倒在擂台上,身体如游鱼一般扭摆不停,间不容发之际,闪开龙天让的一记砸拳。这一招虽然有失颜面,可是逍遥散人的身法十分曼妙灵动,众人见状,都纷纷叫好。
龙天让见逍遥散人似乎有意卖弄,不由恼道:“你打是不打?”
逍遥散人游到擂台边缘,一个“乌龙绞柱”盘旋而起,稳稳站立。这时的逍遥散人神态已经不像刚才那般自如,只在口中低低念了一句:“大宗师!”。《大宗师》是《庄子》外篇的一个篇名,逍遥散人不再化用篇内的词语,却直接念了篇章的名字。龙天让这次更加猜不透逍遥散人的意图,便抱拳站立,静观其变。
逍遥散人一步一步向龙天让走来,缓缓推出双掌,龙天让只觉得一股劲风浩浩荡荡奔涌而来,似天风海雨般难以阻遏,想不到这逍遥散人的内功修为如此惊人!龙天让刚才出言激逍遥散人和自己交手,这时逍遥散人已经出手强攻,自己就不能再躲避。当即咬紧牙关,一招“龙在九天”,直贯而出。其实逍遥散人这“大宗师”一招势在力先,必须先给对手造成压迫,才能令对手心生畏惧,让自己有机可乘。不过龙天让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招就打了出去。龙天让的武功乃是四大高人之一的龙庭肃亲自传授,自然非同小可。只不过龙天让年方十八,内力修为还不到家,拳劲被逍遥散人一带,顿时感觉逍遥散人手掌上生出一股粘力,把自己“龙在九天”的拳劲不知卸到哪里去了。南释在台下看出龙天让不会收势,禁不住大叫道:“不好!”
逍遥散人脸带微笑,喊了一句:“庖丁解牛!”。庖丁解牛出自《养生主》一篇。龙天让略知其意,心中一寒,只觉得自己的内力随着“龙在九天”一招被破,已经零碎不堪。这时逍遥散人手上忽然传来一波一波如利刃般的真气,涌入自己经脉。龙天让只觉得浑身疼痛,再无还手之力。逍遥散人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此时只求速胜,便将内力一松,反手一掷,龙天让身体轻飘飘飞向台下。
南释知道逍遥散人留了一手,便立刻使出一招“释尊掷象”,托住龙天让脚踝,旋转一圈,将他稳稳放在地上。洪文标见两人高下已分,便宣布道:“逍遥散人胜!”
逍遥散人想到自己胜过龙庭肃的儿子,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飘飘然。正待走下擂台,却发觉手臂隐隐胀痛,不由大骇。原来惊龙拳有明劲和暗劲,逍遥散人的“大宗师”只卸去了明劲,暗劲还是滞留在手臂之上,伤了经脉。不过逍遥散人也庆幸自己没有下重手,不然自己要是伤了龙天让,龙天让这股暗劲就会顺着自己的手臂向上传递,弄不好会震伤五脏六腑!
逍遥散人向龙天让抱拳道:“‘潜鹤惊龙’果然厉害!”
龙天让浑然不知,见自己败了,也没有遗憾,便向逍遥散人还了个礼。
逍遥散人风度翩翩,龙天让剑眉星目,这场比斗一个柔美隽永,一个刚猛有力,看得台下众人大呼“过瘾、过瘾!”
王鑫和龙天让分在一组,此时见龙天让已经失败,心想自己这帮人中,只剩下自己还在“孤军奋战”,神情一灰,挠了挠头,也摇了摇头。
王鑫的对手已经上了擂台,见他在台下摇头,不禁怒道:“你是瞧不起我么!”
王鑫回过神来,只见一人凶神恶煞,手持两柄板斧,正在台上瞪着自己。王鑫暗骂道:“怎么今天碰上的都是这些粗俗大汉!”
走上擂台,互通姓名,那大汉先喊道:“我乃‘力拔山兮’齐盖世!”王鑫本来心中还有些畏惧,此时听了这莽汉姓名,忍不住哈哈大笑。齐盖世两柄板斧一碰,轰然巨响,喝道:“臭小子,笑什么笑,赶快报上名来!”
王鑫笑道:“我乃是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神龙,东采蓬莱珍果,西闹王母仙宫,姑苏‘一掷千金’王鑫是也。”王鑫伸伸拳头踢踢脚,东南西北绕着齐盖世走了一圈,众人知他是姑苏王安民之子,故意逗乐,也纷纷跟着起哄。
齐盖世见王鑫如唱戏一般,走了一圈,还亮了个相。可王鑫说的极快,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心中正在整理头绪。王鑫见齐盖世陷入深思,便摆出罗汉拳架势,暗自戒备。哪知齐盖世忽然想起王鑫最后说出的名字,咧嘴大笑,满脸神秘地走上前来。王鑫见他神情古怪,心中一凛,退了两步,喝道:“你要作甚?”
齐盖世小声道:“我跟你说句体己话!”
王鑫见齐盖世满脸殷勤,摇头道:“我不要听!”
齐盖世也不管,跑到王鑫身边,王鑫见他垂着斧柄,也不出手,不知他弄什么名堂。齐盖世诚恳道:“你爹是我爹老板那!”
王鑫恍然道:“原来如此!”这齐盖世乃是王安民手下负责山东丝绸生意的齐绝世之子。王安民可谓是齐家的衣食父母,齐盖世遇到王家少爷,当然得客客气气。
众人见这两人居然相识,心想这比武还怎么比,齐盖世老爹是王安民手下,他肯定不敢和王鑫真刀真枪相斗了,一时心中颇为索然。
王鑫见齐盖世一脸谄媚相,忽然板着脸道:“上了擂台,签字画押,齐兄就不必相让。我不想倚仗家里的势力而造成这次比武招亲的不公正!”
齐盖世心中正在盘算着如何输给王鑫,此时听了王鑫的话,脸上羞红,赧颜道:“王少爷说的是,身为武林中人,但求尽力而为!”
王鑫见齐盖世也是诚恳之人,有话直说,便大笑道:“痛快,我王鑫交你这个朋友。要是今天我武功不济,被你打伤,你就亲自把我抬去医治!”
齐盖世道:“谁胜谁负还难说的紧,既然你当我是朋友,我们就认真比斗一场!”
诸人见王鑫并不仗势欺人,齐盖世也是不卑不亢,都轰然叫好。有的热血汉子竟然走到擂台边上,大喊道:“打伤了我们抬你!”
王鑫豪性大发,哈哈笑道:“这感情好,齐大哥,出招吧!”
齐盖世再不客气,板斧一磕,迅速分开,左斧右砍,右斧左劈,攻向王鑫。王鑫一个扫腿,踢向齐盖世膝盖,同时蹲低身子,躲开两柄锋利的斧头。齐盖世斧头击空,身子顺着前倾之势,两斧在王鑫背后擂台上一点,一个空翻越过王鑫头顶。王鑫一脚踢空,身子一转,又恢复罗汉拳的抱架。
这一招兔起鹘落,两人闪电般换了个身位,众人叫好不迭。
减法和尚身为罗汉堂首座,见到王鑫使出这一路罗汉拳,不由皱起了眉头。原来王鑫得到南释和杨穷秋的指点,只求速成,将罗汉拳和戳脚谭腿混在一起练,结果三种武功都练的不伦不类。然而王鑫脑筋灵敏,这几天将三种功夫勉强结合,便创出了一套自己的武功体系。刚才经过几轮比斗,越使越顺手,也越使越杂乱。所以减法和尚生性严谨,见了这似是而非的“罗汉拳”,心中未免不满。
齐盖世哈哈笑道:“你身手不错,难得、难得!”
王鑫叫道:“暗器来了!”挥手一掷,一把铜钱铺天盖地打向齐盖世周身要穴。齐盖世不敢大意,将一对板斧舞的密不透风,只听叮叮当当一阵紧锣密鼓的响声,王鑫的铜钱全被板斧挡开。有很多铜钱激飞到台下,也被各门各派的武林高手接住。这些人不能参加比武招亲,有的便趁机卖弄武技。唯独铁衣法王站起身来,将铁衣撑开,站住不动。铜钱撞到铁衣之上,纷纷坠落。
齐盖世赞道:“好手法,不愧是‘一掷千金’!”
王鑫笑了几声,揉身扑上,罗汉拳谭腿戳脚翻子拳此起彼落,在齐盖世斧头舞出的光圈中间穿插游走。
斗了片刻,齐盖世大喝道:“小心了!”只见他身体如陀螺般旋转,带起一片斧风,卷向王鑫。王鑫冒险出招,使出一记“罗汉撞钟”,双拳撞在齐盖世双斧斧面上,但是斧头的来势并没有丝毫减缓,依然风卷残云一般涌向自己。王鑫连连后退,猛然觉得脚下一空,一条腿已经离开了擂台。
龙天让大叫道:“快用盲人踩粪!”
众人见王鑫被齐盖世逼退,都为王鑫暗自担忧。这时龙天让一声清脆的“盲人踩粪”喊出,声音回荡在擂台,气氛显得十分滑稽。
齐盖世不知什么招数叫做“盲人踩粪”,自己虽然粗俗,但听到这个烂名字也不由嗤之以鼻。王鑫身临险境,陡然听见龙天让提醒。连忙横着倒在擂台边上,双手撑住台缘,将悬空那只脚收回,对着齐盖世的大脚狠狠一跺。齐盖世不料王鑫在这紧要关口会使出如此怪异的招数,只觉得脚趾剧痛,站立不稳。王鑫将其腰带一扯,一招兔子蹬鹰,齐盖世庞大的身躯便被蹬出擂台。齐盖世武功了得,半空中用斧头在地上一点,一个纵身,便站稳在地,面露无奈之色,随之哈哈笑道:“王少爷,你赢了!”
王鑫一个“鲤鱼打挺”,站在擂台之上,抱拳道:“小弟只是侥幸得到朋友的提醒,这一局本来应是齐大哥赢了。”
齐盖世道:“你应变快速,我心服口服,不多言了,一定要替哥哥拿下逍遥散人,夺得这组魁首!”
王鑫笑道:“自当尽力!”王鑫走到擂台之下,和龙天让相互挤眉弄眼,哈哈大笑。原来这一招“盲人踩屎”是王鑫在万壑楼天井中胡乱练出来的,专门踩人家的脚趾。龙天让给他喂招,两人共同起了一个难听的名字,想不到这一招今日竟然大有成效,出其不意将齐盖世打败了。
洪文标高呼道:“这一局,王鑫胜!”
诸人正待鼓掌,白玉屏双手连连下压,示意保持安静,并大声道:“欢迎卫庄主观战!”
这时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心想这久久不露面的比武招亲“老丈人”,万壑山庄庄主,天下四大高人之一的卫九重,终于要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