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九重听了铁衣法王的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目光忽明忽暗,向抬凉椅的一名弟子道:“你去我房间,将夫人请来!”
铁衣法王忙道:“我口不择言,希望庄主不要因此而对贤夫人产生怀疑。”
卫九重道:“其实我之前只想到是自己太过催发身体的潜力,导致身子衰竭,还从未疑心到补药之上。中原有句古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是没有大师的高明诊断,我也不会察觉这一点!”
不多时,只见两名丫鬟拥着一位形容憔悴的妇人前来,这时台上还在比武,妇人就没有和评证人招呼,只向铁衣法王微微颔首。铁衣法王见这妇人并不如何装扮,却天生就带有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气质,非常神似卫雪清。然而今天是择婿佳日,这妇人一脸愁容,不知又是因为何故了。
卫九重示意温云漱坐下观战,也不向其询问。铁衣法王知道这是卫九重的家事,便想辞别离去。
卫九重忽然笑道:“大师远道而来,何不见证我万壑山庄挑选出最终的魁首再走?”
铁衣法王见台上只剩下雷渐和宁破风这最后一场比武,便点头道:“也好,”铁衣法王绕过擂台,坐到托罕几名喇嘛身边。
雷渐和宁破风终于分出了胜负。
洪文标将王鑫、张堂镜、雷渐三人一同带到卫九重身前,三人心中惴惴,这次三选其一完全是看卫九重的意愿,只能拼运气了。
卫九重也不焦急,问了问身边的温云漱道:“云漱,你觉得哪位少年英雄比较中意?”
温云漱看了几人一眼,低声问道:“那人、、、今天没来参加比武招亲么?”
卫九重露出愠怒的神色,轻斥道:“他来闹了一场,自觉没趣,现在恐怕已经自行离去了。那小子有什么好,清儿都表明了心意,你这做娘亲的怎么还在天天念叨?”
王鑫三人听卫九重夫妇小声嘀咕,这才知道李梦涯以前竟然和卫雪清相好。现在看来是卫雪清决绝在先,惹得李梦涯念念不忘,才会发生刚才上台阻挡这一幕。然而现在三名英俊少年站在台上,温云漱居然还在想着李梦涯,晓是三人再有修养,此时也觉得脸上无光,心头发堵。
温云漱低声道:“你这做爹的又哪里懂得清儿真正的心意、、、、”
卫九重怫然道:“反正我是看不惯那小子!也罢,今天就由我来做主!”他看了三人一眼,就指着雷渐道:“你是这次比武招亲的魁首!”
雷渐想不到卫九重问也不问三人一句,就将这天大的好事派到了自己头上。张堂镜愣在当场,王鑫又挠了挠头。
张师古受制于人,卫九重此时发话,没有选中张堂镜,他也只能生生闷气,看着减法和尚、杨穷秋几人,无奈摇头。
台下众人见卫九重和一貌美妇人商量,而且这妇人和卫雪清十分相像,便知妇人定是卫雪清母亲了。这时夫妇两人坐在一处,显得卫九重样貌更加猥琐。有的人心想:这样丑陋的父亲能生出卫雪清这么漂亮的女儿,绝对应该归功于貌美妇人。
洪文标得知结果,便高声宣布道:“本次万壑山庄比武招亲的魁首,就是霹雳堂堂主雷瀚海的儿子雷渐!”
各大门派代表见尘埃落定,纷纷起身,就要上台来向卫九重表示祝贺。
这时洪文标忽然扬手道:“大家先不要站起,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也是时候告知大家了!”
众人心想比武招亲魁首都定下来了,还有什么重大事情?只不过洪文标脸上神情严肃,看来似乎真有非常要紧之事宣布。
这时候白玉屏走上擂台道:“万壑山庄举办这次比武招亲,劳师动众,所耗颇多。是以这次不仅仅要挑选本庄佳婿,还要邀请诸位武林同道加入万壑山庄建立的一个同盟,共商大计!”
各大门派交头接耳,心道:之前比武招亲请柬上根本没有写明另有他事,而且来到万壑山庄已经好几个个时辰,怎么到现在才忽然提出这个要求?
白玉屏道:“实不相瞒,我万壑山庄卫、白、洪三家祖先,均是元末大周皇帝诚王手下将领!”
这句话一出,全场震惊,心思精明者已经隐约猜到白玉屏要说什么事。众人都生在太平世道,哪里还有野心和忠心帮万壑山庄建功立业,光复大周?
白玉屏也不理会众人反应,接着道:“所以这次请大家前来,就是想邀大家加入复周盟,与万壑山庄一道光复诚王霸业!”
吴四绝和唐卷想不到竟然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相顾愕然。吴四绝立刻高声道:“白总管,这件事你说了我们就当没听过,在场的江湖好汉也不会向朝廷举报,否则就是与天下武林为敌,人人得而诛之!”
吴四绝已经给白玉屏一个台阶下了。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委实不可思议,实在不想看到这野心勃勃的万壑山庄就此暴露身份、毁于一旦。
这时候卫九重已经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白玉屏身边。
众人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白玉屏说的只是一派胡言。但是听到卫九重声音不大,但是铿锵有力的话语,每个人在心中几乎都与万壑山庄划清了界限。
卫九重道:“白总管说的句句属实,这次邀请大家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复国大业!”卫九重一直无精打采,这时候眼神中竟然显露出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豪情,一身宽松的灰袍无风鼓动,更显得其身体精瘦。
霹雳堂和朝廷走得很近,这时候雷斗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言语,忌惮卫九重几人的武功,还不敢贸然发难,只是对着呆立温云漱身的雷渐道:“雷渐,你快点回来,这上门女婿,二叔认为还是不要当了!”
雷渐认了刘暮蝉做义父,哪里还敢踏上万壑山庄这只造反的船?连忙向雷斗跑来。这时候雷渐只觉得手臂一紧,心慌意乱之下已经被人点了穴道。原来雷霸趁乱擒住雷渐,哈哈笑道:“想走就走,你当万壑山庄是什么地方?还是乖乖听三叔的话,留在这里吧!”雷斗见雷渐被擒,投鼠忌器,拦住雷布雷、雷多宝和那四个亟欲上前营救的大内高手。
长白剑派、崆峒派、祁连刀派代表商议几句,宁破风就抱拳道:“卫庄主,这件事我们绝不可能参与,不过我们敢以性命保证本门派弟子决不会在江湖上宣扬。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吧!”
白玉屏见台下人头骚动,似乎早就和卫九重、洪文标、金钟罩商量好了一般,四人一起纵声长啸。这啸声响彻云霄,无比张狂。众人见到四人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反而一起安静下来,几千人站在一处,倒要看看卫九重几人耍什么手段。
卫九重冷哼道:“果然不出白总管所料,你们都是朱家子民,自然不肯为张家义军效力!”
白玉屏附和道:“我们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请你们加入复周盟,也不会当着你们的面说出这足以株连九族的大事!”
铁衣法王在西域效力于托罕家族,跟朝廷关联最小,心想只要你卫九重胆敢阻拦我,我就真的与你“印证”一场。现在见白玉屏扫视众多高手,信心满满,铁衣法王不知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决定暂且静观其变。
白玉屏笑了几声,咬牙道:“各位按按自己头顶的百会穴,看看有什么感觉!”
场中诸人情不自禁伸手按去,哪知轻轻一碰,穴位中就如同针刺,一时间周身奇痒无比,有几名功力较弱的人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扯烂,在身上乱抓乱挠,指尖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带血红印。
“你们好卑鄙,居然下了毒!”
“擒住他们,把解药抢来!”
众人蠢蠢欲动,就要涌向擂台。
卫九重有恃无恐道:“先天八卦丘和五行大阵已经发动,万壑山庄所有机关均已开启,你们要是轻举妄动,那是自己找死。哈哈,就算你们把我卫九重几人踏成肉泥,也休想从万壑山庄活着出去!”
卫九重话一说完,只见火楼和金楼各个楼层的窗户都有人推出巨大的诸葛连弩,而山庄内的花草树木似乎成精一般四处移动。万壑山庄弟子们据守在山石草木之后,根据五行或八卦或太极两仪的阵法变换脚步。
此时场中众人已经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又纷纷挤在了一起,场中显得更加拥堵。
宁破风叫道:“九子天都剑阵!”只见九条白影朝着外面冲杀过去,似乎要开辟一条道路。可是这个刚才大破转**阵的、威风八面的九子天都剑阵,此时冲进了一条花丛小径,还没有到达先天八卦丘,就突然凭空蒸发,消失不见。后面长白剑派弟子正要尾随剑阵冲出,这时骤然看不到宁破风九人人影,都不知该向那一个方向支援才好。此时一座亭子后突然高高抛来一个头颅,紧接着一连抛来八个。诸人定睛一看,不是冲出去那九人是谁?
此时万壑山庄为了立威,出手不留情面。众人连对手的影子都没看到,“九子”就已经身首异处,这场面太过诡异,不由面面相觑,再也不敢乱动。
白玉屏见一举震住众人,笑道:“你们中的毒药其实也不是毒药,而是鄙人配制的九死一生丹。不过这种药物每个月必须要以我的生龙活虎丸来消解毒性,否则就会全身发痒,痛苦九日而死。”
此时众人知道已经受了白玉屏药物的控制,有的人生性刚烈,宁为玉碎,正在拉帮结伙准备上台和白玉屏决一死战。
这时一神情木讷的长袍人从远处走来,将一个手舞足蹈的汉子扔在了台上。只见这汉子赤身裸体,仅仅腰部围着一圈破布遮羞。汉子身上破皮烂肉,全身化脓,可他仿佛不知痛苦,还在不住抓挠。众人眼见血水脓水混在一处,将汉子身周一圈弄的污秽不堪。
白玉屏道:“你们所中的九死一生丹,全部下在今日的午宴之中。现在看来,幸免于难的应该没有一个,哈哈。你们只要加入复周盟,我自会按时给你们生龙活虎丸,等到开创万世基业,你们不仅能拿到最后的解药,恢复自由之身,到时候还可以封官进爵,何乐而不为!”
卫九重等白玉屏说完,才指着台上那汉子道:“这就是向朝廷告密,拿不到生龙活虎丸的下场!”
这时诸人才明白为何午宴做的如此丰盛,而且万壑山庄要拖到午时将尽才带着众人去吃饭了。那时候众人食欲大开,一定会狼吞虎咽,就算饭量不大的人,也绝不会面对满桌美食而不动一箸。况且,九死一生丹碾成粉末放进调料鲜汤之中,谁又能想到竟然会有人在这时候下毒,算计天下英雄!所以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中了九死一生丹这慢性毒药。
众人只见那汉子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抓挠了半天,终于因为失血过多而再无力气支使手臂。可是因为身上奇痒难忍,还是在台上不停蹭动,越动越慢,最后才痛苦气绝。
想找白玉屏拼命的一干人见到这汉子生不如死,终归惨死,心中已经放弃了拼死一战的念头。
这时长鲸门的代表道:“那请白总管跟我们讲明如何加入复周盟!”这个“请”字说的毫无请的意思。很多人此时已经盘算好对策,觉得还是先跟万壑山庄妥协,平安归去后,再集合各门各派之力,来配制这九死一生丹的解药。
洪文标拿来一沓类似签字画押的纸张道:“这些同盟契约已经写好,只要每个人都签了字,按了手印,此后就是我复周盟的盟友。”
长鲸门代表也不啰嗦,草草看了那张大纸一眼,就和十几名门徒签了字,按了手印。
白玉屏哈哈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众人的眺望中,神情木讷的木楼楼主桃符亲自将十几人带向先天八卦丘,似乎要送出庄外。
这时已经有人开了先例,又有几个小门派和闲散人士在纸上签字按印,不消片刻,场中已经走了一千余人。剩下的许多人心知今日如果不能拿到解药,以后只能任由万壑山庄驱使,干这荒唐甚至掉脑袋的谋反勾当。但是众人还没有好的方法,只能和万壑山庄卫九重互相对峙。
卫九重见事态将平,便又回到凉椅之上坐着。温云漱此时终于默默垂泪,原来她今日心情不好完全是因为得知卫九重与万壑山庄在这日要挑明身份,从此和大明对立。女儿卫雪清只是比武招亲的幌子,卫九重又哪里真的替卫雪清着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