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音乐厅里,众人瞩目的目光下,钢琴前面的刘震写意地伸出了双手,一颗圆圆地光头微微低着,注视着琴键,眼里充满了一股诗意的感觉。
双手如同两个小耙子一般,就那么自然而舒适地“抓”住了琴键,一段如流水般流畅的钢琴声响了起来。
贺绿汀作品:《牧童短笛》
刘震似乎是对这首优美简单而又富有浓郁的华夏风的钢琴曲情有独衷,我记得第一次在南师的擂台赛上,刘震就应同学们的邀请,演奏了这首曲子,而今天,在这样一个国际规格的钢琴比赛上,作为评委,刘震仍然演奏了这首曲子,足见他对这首曲子的喜欢程度。
虽然仅仅是一首六级的钢琴曲,但此刻由刘震演奏出来,却没有人敢说简单。这是一首双手两条**旋律的曲子,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选手来说,演奏这样的一首曲子,算不上是多难,但弹下来容易,弹好,却并非那么简单。
刘震的双手悠然而写意,两条旋律驾驭起来,是那般的自如流畅,清新自然,如同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般,浑然天成,无一丝斧凿的痕迹,只这一首短短的小曲子,大师的风范尽显!
《牧童短笛》虽然只有简单的六级,但却被喻为华夏国最好听的钢琴曲,这样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奖的成份,但也说明了数十年来,人们对这首曲子的喜爱,完全由华夏国五声调式构成的两条旋律,如同两只互相追逐嬉闹的蝴蝶,又如泛着水声的清澈溪流,令听者的精神都为之一爽。
一曲结束后,刘震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略微停了几秒钟,又抬起了双手。
只是,与刚刚的写意神情不同,这次双手刚刚落到琴键上,便立刻掀起了一阵雄浑热烈地音流。
《翻身的日子》!
仍然是一首华夏国钢琴曲,这首由作曲家朱践耳1952年为大型记录片《伟大地土地改革》所配的插曲,后由储望华改编为钢琴独奏曲,同样是一首十分好听的华夏国钢琴曲。
同刚刚的《牧童短笛》的清新写意不同。这首加引子和尾声的三部曲式钢琴曲,从头至尾都是欢快热烈地气氛!
刘震的双手,如同大马金刀般的分放在钢琴的两旁,整个的身体挺得笔直,整个上身的重量通畅无阻地通过双臂传到了双手的指尖。巨大地力量奏出了明亮而富有激情的和弦,带着浓郁的陕北风情的强烈节奏。瞬间将众人的情绪推上了兴奋的最高点!
看着刘震激情四射的演奏,不但是观众,就连评委们的脸上也都露出了赞许的笑意,刘震的演奏看似奔放,但在乐曲的细节处理上却极其地细腻,每一个和弦的转换,每一次踏板的运用,都是那么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带给人一种酣畅淋漓的视听享受!
而最后的结束部分,带着一丝炫技色彩的双手快速双音,更是将观众们本就十分激动的情绪推上了顶点,而最强的和弦,也在顶点猛然爆发,干脆,利落,如同奔涌地潮水瞬间拍击在岩石上一般,发出巨大的轰鸣!
微笑!起身!谢幕,一连串熟极而流的动作。无可挑剔,显示了刘震大师级的舞台修养。
瞬间,掌声与欢呼声响彻音乐厅,这两首不同特色的钢琴曲,掀起了钢琴比赛开幕式的第一个gao潮!
而随着刘震回到评委席,主持人周涛又走上了舞台,继续用她那甜美的嗓音说道:“好的,十分感谢刘震评委精彩的演奏,接下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比赛的评委主席,美国科蒂斯音乐学院院长加里.格拉夫曼先生为我们大家带来精彩的演奏!”
周涛话音刚落,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满头银发的格拉夫曼起身,面带笑容地从阶梯状的评委席的最高层处站起,在众人的掌声中走了下来。
同刚刚刘震那标准的演出状态不同的是,格拉夫曼坐在钢琴前的动作,显得极其自然,仿佛就是坐在自家的椅子上一般,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格拉夫曼尚未演奏,单单是在钢琴前面这样一坐,就带给了大家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似乎光是看着这样的姿式,就可以带给人们一种遏止不住的演奏**般。
我自然清楚,这正是钢琴演奏家们所谓的一种“势”,说白了就是最佳演奏状态,能够瞬间进入这种状态,格拉夫曼的钢琴造诣,由此可见一斑。
肖邦作品:降e大调华丽圆舞曲op.18。
格拉夫曼的双手,在触到琴键的那一刻,突然像被注入了强烈的活力般,那双微微显得有些老态的手,在琴键上做着迅速而敏捷的击键动作。连续四小节同音反复的旋律,如同号角齐鸣,瞬间给音乐厅带来了一抹亮色!
而此刻,这位刚刚脸上始终带着专注神色和和蔼笑容的老头儿,此刻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无比丰富起来,随着音乐旋律的进行,时而神气,时而微笑,时而夸张地张大了嘴巴,看上去不像是在演奏钢琴,倒像是一位演说家在绘声绘色地进行一场激情的演讲。
而格拉夫曼的目光,却很少去关注手下的琴键,只有偶尔在大把位的转换时,才会看似随意地在琴键上瞥上一眼,随即又配合着脸上的那副神情,时而看着这里,时而看着那里了。即使是如此,格拉夫曼那双手,却仿佛自己有着眼睛一般,将肖邦的这首高技巧、华丽、辉煌而热烈的音乐会圆舞曲演奏得滴水不漏,哪怕是最小的一个装饰音和力度记号,都是那么地分毫不差,能够将一首最快一小节可以挤进三十多个音符的曲子演奏得这般写意,这份功力,足以让音乐厅内的观众和评委们叹为观止了。
看着格拉夫曼的演奏,我的目光中流露出一股炽热。以自己现在的水平,即使是一般的钢琴演奏家,我也完全可以说不在其下,甚至于说可以超过,但看了这位满头银发的老头的演奏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水平,和世界顶尖的水平,仍然有着不小的差距。或许现在自己演奏的贝多芬,可以算得上是世界级的水平了,但如果说整体的钢琴水平,即使是自己得到了肯普夫的部分钢琴能力,然而,以自己短短不到一年的练琴时间,达到的高度,毕竟还是有限的。和一般的选手比起来,或许会有些优势,但放到这位世界级的钢琴教育家面前,便显得相形见绌了。
不知怎么的,看了格拉夫曼的演奏,我总感觉和刘震的有一些不同,但究竟不同在哪里,我一时却说不上来。
因为仅仅是即兴性质的演奏,因此无论是刘震还是格拉夫曼,所选择的曲目在时间上都并不长,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格拉夫曼也结束了他的演奏。
自由、奔放,从头至尾,一气呵成,格拉夫曼的演奏,看得观众们如痴如醉,这样高水平的现场演奏,可不是平时有机会看得到的,每个人都用自己最热烈的掌声,来表达着自己心里的激动。
“肖楠,这格拉夫曼院长,和你们巴黎音乐学院的院长比起来,哪个水平更高一些?”在众人的掌声中,我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恩?”还沉浸在格拉夫曼的演奏当中的肖楠,很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想了想才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院长alainpoirier先生,在演奏梅西安的作品上可是绝对的权威,恩,怎么说呢,和这位格拉夫曼院长,不属于一个风格,所以,很难说谁更好一些。不过这么多年来,格拉夫曼院长培养出来的钢琴家,可算得上是最多的了,相比之下,alainpoirier可能稍微差一些吧。”
“哦。”我应了一声,却是没有接着往下问,想到alainpoirier和梅西安同样是法国人,难怪alainpoirier会成为演奏梅西安作品的权威了,不知道他和贝洛夫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一些。不过我左右对梅西安的作品不感兴趣,想了一阵,也就不多想了。
两位评委的现场演奏结束后,上午的开幕式也就结束了,中午我和冷秋霜简单地和选手们在附近的酒店用过餐之后,只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赶回了音乐厅,因为,连续四天八场的预赛,我这次,很“幸运”地排到了第一场。
下午两点整,随着主持人周涛走上舞台,比赛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