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场如潮的掌声中,瓦洛多斯优雅地转身,接过从旁边上来的助手递过来的雪白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随即手扶钢琴礼貌地向观众们鞠躬示意。此刻,他的脸上满是满意的笑容,刚刚的演奏,是他这几天来感觉最满意的一次。
片刻之后,瓦洛多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我,他看到我已经站了起来,正微笑着冲他鼓掌。
让开钢琴,瓦洛多斯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式。
虽然瓦洛多斯表现得很伸士,不过我还是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倨傲。
不过此刻,我已然不想与瓦洛多斯计较这些细节了,刚刚的回忆。让我此外有一种演奏的渴望,我想用我的琴声来告诉人们,《命运》不是这个样子的!
看到我从他面前走过,只是微笑着和他点了一下头,脸上的表情十分从容,瓦洛多斯不禁暗叹我的心理素质,但是他又哪里知道他自认为十分出色的演奏,在对方的心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就算你的水平再高,也无法达到刚才那样的效果!”瓦洛多斯对于他刚刚的变奏很有信心,那几乎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感觉最良好的一次变奏,绝对是他自己的最高水平!
我已经来到了斯坦威前,我注意到了钢琴前面板上斯坦威标志下茱莉亚音乐学院的校标,刚刚在演奏《革命》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居然还是一架订制琴!刚刚的演奏,带给我的感觉十分美妙,而想到自己要在这台珍贵的订制琴上演奏钢琴版的《命运》,我的心里那种演奏的冲动更加强烈了。
安静地在钢琴前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钢琴,我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而虔诚。
此匆,音乐厅已经变得针落可闻,数千观众静静地看着我这个坐在钢琴前的华夏国钢琴家,期待着我的表现。刚刚瓦洛多斯震撼的演奏实在是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视听冲击。那似乎已经穷尽了钢琴技巧极限的演奏,是他们这一生都没有听过、见过的。
而此刻,我这位并不著名的华夏国钢琴家,要和刚才的瓦洛多斯一样,对这样一首经典的作品进行变奏,我,能够超越瓦洛多斯吗?
“不,那不可能!”几乎每一位观众的心里,都是这般想着,瓦洛多斯刚刚的演奏,在他们心里已经被看成了一种经典,不可超越的改编经典,穷尽他们的想象力。也想像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变奏可以超越。
就连格拉夫曼,心里也是有一丝担心。毕竟,刚刚瓦洛多斯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出色,格拉夫曼暗自想着,此刻就算换成他上去。恐怕也演奏不出比刚刚再精彩的《命运》变奏来。
坐在钢琴前的我,并没有急于演奏。
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回想着贝多芬在谈起他创作《命运》时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我永远不会屈服于命运的枷锁!去听听这首曲子吧,听听我发出的怒吼!
缓缓地睁开眼睛,此刻的我如同一位顽强的战士,目光中充满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坚定!
双手如同托着万斤泥沙,缓缓抬起。随即,重重向键盘落去!
浑厚,冷峻,命运的动机,再一次响彻音乐厅!
只是,比起瓦洛多斯刚刚的演奏,这四根和弦,却仿佛沉重许多”
那仿佛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每个人都不自觉地生出一种臣服之感!仿佛那声音是由伟大的命运主宰发出的一般!
双臂再次沉重地提起、落下!
又是四个和弦响起,停留在七级上的和弦,听上去更为残酷,一些观众的眼里,甚至流露出了恐怖不安的神情,仿佛这声音直直地敲击在了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仿佛撕去了一切温情的面纱,将现实最残酷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了他们自己的面前!
命运的呈示部,只有短短的八个和弦,然而,当我奏响这八个和弦之后,全场观众的心神,已然完全被吸引到了音乐的意境中!就连在一旁观看的瓦洛多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那副等着看好戏的心情,眼中的神色变得无比严肃。
我的嘴角微微下弯,表情严肃而冷峻,如同命运的主宰般,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势,钢琴,仿佛是我手中的一柄主宰天下苍生的神器!
呈示部过后,我的双手开始以和刚刚完全一致的节奏型,以一种极弱的弱奏,不断地呼应变化,双手如同惊慌失措的野兽般,迅速而不安地在琴键上试探着。
听着这段音乐,人们仿佛感受到了惶恐与不安,那分明是刚刚听到残酷的命运之神敲门声后,人们在纷纷小声奔走相告,传达着命运的审判!那种惊慌与无助,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人们的心。
终于,这种情绪发展成了一股不可遏止的潮水,渐渐地连成了一片!
这正是《命运交响曲》原曲中,呈示部过后的那段弦乐演奏,我只不过将其中的主旋律掩了过来。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被移植到钢琴上的这段音乐,居然有如此强烈的感染力!
格拉夫曼双目轻闭,整个心神都沉浸在这音乐里,此刻,他忘记了他自己是在听音乐会,忘记了刚刚的担心,听过无数次《命运交响曲》的他,在这一玄,完全被这音乐拉入到了他曾经千百次在脑海里想象过的音乐境界里,他觉得他自己仿佛是一叶小舟,在命运的怒涛里颠簸挣扎!
当这段由弱渐强的音乐达到最强的三级音时,残酷的命运动机,再度沉重无比地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是更加不安的四级和二级音,听上去,仿佛残酷的命运脚步又逼近了一步!
惶恐不安的情绪再度蔓延,琴声再度变成了惊惶不安的重复。
我的双手,如同灵巧至极的蜻蜓般,不断在琴键上点着,掌关节和腕关节,以一种妙到毫巅的配合。将一个个音符赋予了灵动的色彩,那种对力度的控制,实在已经到了一种极至!此刻,我的眼睛虽然是睁开的,可却没有一眼是看向琴键,我的目光,随着琴声的情绪,正惶然地四下张望着,那音乐,是真正响起在我的心里,而我的双手,只不过是最忠实的工具,将内心所想的音乐分毫不差地再现了出来!
终于,当第二次的渐强再度到了最强音时,四个力度的、带着无比辉煌色彩的和弦响了起来!而这一次,也终于出现了主和弦!
如同英雄的出场,这记主和弦,仿佛将整个音乐厅都瞬间点亮了一般!刚才还面带不安的观众,此刻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背脊不觉微微一直,目光陡然亮了起来!
此刻,钢琴前的我,也一改之前那种灰暗严峻之感,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不可遏制的斗志!那四个坚定有力的和弦,充满了一种力与美的艺术感。
雄壮的英雄主题响了起来,在左手气势恢似的柱式和弦下,右手奏出了如歌的旋律,明亮的音色充满了一种饱满的、永不言败的精神,如同一束火光,燃起了人们同命运抗争的斗志!
渐渐地,从右手单一的英雄主题,变成了双手同时呼应进行,一如交响乐团中悠扬的弦乐与雄壮的铜管乐。而不时响起的高音华彩和浑厚的低音贝司,则如同轻柔的木管乐器组与低沉的打击乐组。此刻钢琴所发出的音响效果,其丰满程度。丝毫不亚于一支交响乐团!
这样完美的音乐,已经彻底将数千观众,带入到了《命运》的境界中,这种感觉,就如同在欣赏着真正的交响乐般,实在是难以言表。
或许观众们只会觉得此刻他们听到的音乐是那么优美动听,不过,还是有些真正对钢琴理解深刻的观众和媒体记者,眼里出现了惊讶和不可思议的神色。
虽然他们仍然被这优美的音乐牵动的心神,但此刻更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无疑是我在琴键上那两只手!
“天呐,我听到了什么?这是一架钢琴在演奏吗?”崔丝那美丽的大眼睛,此刻睁得大大看。看着我的演奏,甚至不舍得眨一下眼,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也是越看越疑惑,越看越心惊。
“这是小提琴声部的旋律,这是长笛的,天,还有黑管的,刚刚那几个低音,是是低音提琴?这,这真的是即兴演奏吗?”崔丝听着我的演奏,试图将这段听上去天衣无缝却又不可思议的音乐分出层次,然而,越听她越是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因为,她分明听到,我居然在一架钢琴上。同时将《命运交响曲》的全部乐器的声部,全部再现到了琴键上!
显然,看出这一问题的人不只崔丝一个,这数千观众中,有不少,已经和崔丝一样,牢牢盯着我那双在琴键上舞动的双手,目光开始变的有些痴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