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写得清灵娟秀，便是程翔这种不懂书法的人，也一眼就喜欢上这几个字。从董字的草头看，她写的是繁体字。程翔这才明白为何她会拿着签字笔看个不停，敢情她从没用过硬笔，定是疑惑这笔没有毛如何书写，写程翔在手上划出笔迹，她也立时懂得使用了。
“董小宛……”程翔念着这个名字，“别告诉我，你就是秦淮八艳中的那个董小宛？”
骷髅女点头。
“真的啊！”
骷髅女再点头。
“哇！难怪，你的字写得这么好看。你怎么会转生到了枯骨界的？我想多了解一点你们那个世界，你们的枯骨界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写给我看看好吗？”
骷髅摇了一下头。看程翔拿起笔来往她手中塞，骷髅董小宛倒退一步，连连摆手摇头。
“为什么不肯写呢？我是你的召唤者，是主人，你得无条件听从我的指令！”
董小宛再退两步。她那空洞的眼孔里虽然无法流露出任何表情，她的姿态却显示出她极难决择。程翔举着纸笔再近她一步，却听丝的一声，她突然原地消失，自我取消召唤了。
程翔一愣。他没想到仅仅是让那她再写几个字交流一下，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再召唤试试！”程翔有些不服气。
“等一下，老大。”朱少东忙劝他，“骷髅战士如果自行取消召唤，十二时辰之内是不能再次召唤的，如果你现在召唤，只能召来一个新的骷髅战士，刚才那位很可能永远也遇不上了。”
“是吗，幸亏你提醒我。”想到对方是才惊秦淮艳压群芳的董小宛，虽然现在成了枯骨，却依然令程翔意淫不已。若是以后再召唤不着她，程翔会活活后悔死。
“还有一点，老大你怎么忘了，枯骨界的一切，对于我们而言都是未知的，从来没有哪只骷髅会把枯骨界的事告诉我们，我们猜想，在枯骨界那里很可能有什么禁令，不能告之与枯骨界有关的一切，你也别再为难那只骷髅了。”
程翔听到这话，立时冒出冷汗来。听得出来，朱少东所说的禁令并不是什么猜想，而是所有灵巫族召唤者都应该了解的一个常识，巫从言也定然知道。程翔居然会向骷髅战士询问枯骨界的事，还以召唤者身份相威胁，已充分暴露出他并不是巫从言。
程翔的担心已经晚了一步。早在他召唤出骷髅的那一刻，所有饲魂们都开始质疑他的身份了。同一个召唤者所召唤的骷髅战士，除非违规使用召唤法则，每次召唤来的骷髅战士都是相同的。随着修为的提升，可以召唤到新的骷髅战士，但之前召唤过的骷髅战士不会改变。
程翔刚刚召唤来的骷髅，与以往巫从言召唤的那些全都不相同。
但是饲魂们也不能据此就认定他是程翔不是巫从言。毕竟他已更换身体，是否因为他身体的不同，召唤骷髅就不同呢？
正当饲魂们还在用自己的猜想麻痹自己时，程翔询问枯骨界的举动，让饲魂们终于相信，他们的主人已经变了。
那场灵魂吞噬之争，最后的胜利者不是他们曾经的主人巫从言，而是这个原本只是个普通人的程翔。
早在程翔与骷髅交谈的时候，十七饲魂之间，就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是认同程翔为新饲主，还是为前饲主巫从言尽忠。
这场争论，程翔是听不见的，这是饲魂之间灵与灵的交谈，略去语言传递造成的误解与障碍，饲魂的这场争论激烈而快捷，很快他们就达成共识：认同他为新饲主。
程翔继承了巫从言全部的记忆和技能，从某种意义讲，他是巫从言生命的延续，就像饲魂是他们生前生命的延续一样。更重要的是，程翔作为一个普通的男孩，为了保证饲魂们有足够精元可以打破他原有的生活轨迹放弃学业跑到这个地方来修练，保护了所有十七饲魂的存续，只此一点，就足以让饲魂们为之效力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也必须一提，巫从言已殁，十七饲魂却能在程翔体内继续存留，这说明程翔已经继承了饲主的位置，如果他们强行为巫从言复仇而杀死程翔，那么他们十七位饲魂也将全部消散，没有宿主的饲魂将无法存在。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自认为不惧怕死亡，但他们会在乎兄弟姐妹们的存在，他们不能不考虑其他饲魂的存续。
程翔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然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圈。
这一圈，换来的却是十七饲魂对他永远的无条件的拥护和服从。
程翔也相信饲魂们猜到了他的身份，等待着这些能脱体而出，直接驾御一些诸如刀剪之物将他刺杀的饲魂们，为巫从言之仇而取他性命。等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动静。当他相信饲魂们不会对他不利时，发现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再看时间，差不多也到了放晚学的时间了。收拾一下东西，结算了当天的房租，程翔径直回家。
刚到家门前，饲魂朱少**然警觉地向程翔发出危险信号。
“怎么了？少东。”
“有高人在附近！是正派高人！”
“正派？……”程翔略一发愣，旋即明白，自己继承的是灵巫族这个邪派的法术，自古正邪不两立，他注定与和尚道士之流的名门正派是水火不容的。
“估计法力不算太高，不然早发现我们了。不过以老大现的法力，还是无法掩盖的。我们十七个只能马上回驻丹田正海，封闭一切神识。或许可以瞒天过海。否则只要我们中任何一个被发现形迹，您就可能招至大祸。”
朱少东说完，他的魂息马上隐匿，跟着其他十六个侍魂也马上隐匿魂息。程翔觉得他们有点小题大作，叫他们几声，已全无回应。
这两天里程翔都有些习惯于饲魂们魂息乱窜吵吵嚷嚷的氛围了，这一下子安静下来，他还真有些不适应。他倒觉得朱少东有些过于谨慎了，这不过是个小地方，没有名山大川，也没有天灵地宝，能冒出一个巫从言这样的级别修真者已是难得，再出现一个？程翔真不信。
天下和尚道士多得很，但其中真正的修真者却少得可怜，他们大都是身在名山宝刹之间，而大多数人只是有着和尚道士的身份，跟修真者完全两回事，他们仍是凡人，一点点修为也没有，甚至不懂得什么叫修真。
这样想着，程翔掏出钥匙打开门，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啪，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
眼前之人，正是老爹，程昊。
这一巴掌把程翔彻底打懵了。
现在的程翔又企是三天前的凡人程翔可以同日而语的？他现在是修真者，修为达到一阶顶峰，随时可能突破二阶的修真者，就算是像敏敏那种在凡人中比较厉害的武者，也打不着他隔空巴掌了，老爹这巴掌，他有足够的理由能避过去。
老爹是个凡人，他的巴掌能有多快？程翔相信在刚刚的一瞬间，他完全捕捉到了老爹手掌的轨迹。老爹的动作并不快，远远不能和他现在的速度相比，可是最后的事实是，他居然没能避开。怎么可能？
程翔心想，这也许只是因为是老爹的巴掌吧，十八年了，老爹的巴掌一直伴随着他长大，只要不是远离父亲的日子，就不可能保持连续三天不挨巴掌的记录。或许正是这种太熟悉的感觉在作怪吧，他打潜意识里就没打算避开。
“你还有脸回来？你今天一天都没去学校，别以为我不知道！”
程翔越过老爹的身影往里屋看，正看到坐在他家沙发上的朱小超，一脸无奈地冲他一挤眼。显然是这小子告的密。朱小超身边，还有两个人，也不是陌生人，那是老爹的两个好友，邹伯和楚伯，程翔家他们也算是常客，只不过每次来除了和老爹抽烟喝酒，胡侃八侃之外，几乎没跟程翔说过一句话。
程翔也懒得理他们，更不想回答老爹的问话，一闪身，径向朱小超扑过去：“好哇，你这小子，出卖我！”
刚窜出一步，只觉得脑后一紧，翔翔正想避，却避之不及，居然被老爹抓住后衣领，一把提了起来：“臭小子，老子问你话呢，今天去哪了？”
老爹是一名铸造工，长年锤钢砸铁，双臂甚是有力，而程翔只是一个体育课从来不及格的弱质学生，换在三天前，他像这样被老爹如提小猫似地提起来，实在是太正常不过，可是今天，身为修真者的他，灵识已远远超越凡人，但他居然连老爹什么时候向他伸出手都没能觉查到。
难道说，当饲魂们全部隐匿起来时，他的反应力也会跟着下降吗？
他否定了这个推论。因为一只苍蝇从他身旁飞过，他能清晰地分辨那只苍蝇翅膀的每一下扇动。如果现在他手中有一把吹毛立断的刀，他有足够的把握将那苍蝇当空斩作两段。
排除了灵识下降这个可能，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老爹也是修真者！
老爹会是修真者吗？
这个念头在程翔脑中只是一闪而过。怎么可能嘛，和老爹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了，老爹有多平凡，老爹有多穷困，他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