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厮杀
模模糊糊不知跑了多久,亦不知跑了多远,雷哲只记得自己已经磕磕绊绊翻过了三座不小的山林,只知道自己已经接近精疲力竭,而且腹中咕咕叫个不停。
“希望方向偏得不要太多……呼呼!”
雷哲手扶一株大树,气喘如牛,却又强提意志向前踉跄踱步。
尽管很想坐下,至乎躺下休息,但无论是教习力叔的教诲,还是他自己的经验,都告诉他,此刻万万不能骤然止步不动,否则除了狂涌的血液会损害身体之外,还对武学修行极其不利。
若他已然练就真气,尚可强撑着打坐调息,搬运气血,恢复精力,然而偏偏他未曾练就真气,那便只能通过慢慢减弱运动强度的方法缓和身体气血。
武学一途,起步之初,究其本质不外乎发掘自身潜力,粗分为锤炼身体和磨砺意志!
前者重在打熬筋骨,积精累气,纯化气血,为提炼真气打下良好的物质基础,后者重在提升对身体每一寸每一分的掌控力,感应力,执行力,为感察自身元气的存在和运行,以及引动元气,而提聚出足够精微而坚定的意识强度。
二者很多时候都是一而二,二而一,不分彼此,譬如打熬筋骨,那种艰苦疲累和持之以恒的枯燥本就很是考验意志;
当然,亦有互不干涉的时候,譬如享用食补、药膳、药浴,可以一定程度上助长精气,纯化气血,至乎延年益寿,却对意志力没什么帮助,反之,静心入定,琴棋书画,至乎久经世事沉浮,均可一点一滴的磨砺心灵,提升智慧,增强意志,却又唯独长不了筋骨气力……
此间奥妙,纵然没有“大哲”的存在,雷哲凭着前世科学辨证观念的熏陶,经过十多年来由浅入深的观察,钻研,至乎亲身修炼验证,也能摸得门清,而学霸值满点的“大哲”,更是给出了更进一步的理论猜测,可惜他还未练成真气,不能切实验证,暂且不提。
大道至简!
人体皆有精气神三元之存在和运行,武者所要做的,仅仅是在体内发现它们,调动它们,直至开启它们的力量引以为用。
当一个人的身体素质和精神意志均达到了一定强度,或许只需要一个偶然的契机,便可感察到己身元气之波动,也即萌发气感,养之蓄之,渐渐在丹田中化生出第一缕真气,从此踏上武道之路。
不得不说,这个发现一度让雷哲难以接受,最终却又不得不承认,仅仅练成真气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内功秘笈,也不需要认什么经脉穴位,甚至不需要打坐调息!
至少,对于在丹田内练出第一缕真气这一关卡,内功法门、经穴知识、入定心法都止于有固然可喜,没有亦不必在意的尴尬地位。
这让曾经身为武侠神功迷的雷哲情何以堪?
然而这里偏偏就有许多活生生的例子——山蛮人,不知内功为何物,不知经穴为何物,更不知入定为何物,只是根骨颇为出色的山蛮人!
在山蛮人里,除了酋长等极少数家庭承袭祖宗遗泽,可能存有或完整或残缺,但大都十分粗糙的导引行气之术外,其余的绝大部分山蛮人都没有导引行气之术的概念,这也是酋长等少数家庭能够一代又一代凌驾至乎奴役大多数山蛮人的凭依。
而没有导引行气概念的底层山蛮人,只知日复一日的爬山采集、狩猎之余,通过一定的摔跤搏斗、打熬气力,“幸运者”有可能会在体内激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量,最初的征兆就是小腹内一个部位发热……
惊愕!
沉思!
将信将疑!
当初俘获山蛮勇士,逼问出这个供词的雷氏先辈,也跟雷哲初次听闻此事一样,不敢置信,因此往后的数百年,又有许多山蛮勇士被俘后惨遭酷刑加身,可所得口供却如出一辙。
甚至有不止一个山蛮高手招供,自其练成真气之后,从不讲究什么吐纳调息、搬运周天,只将真气当体力一般使用,干活也好,狩猎也罢,征战亦然,久而久之,体内真气自然日渐深厚,遂成高手。
想当年,雷哲从父亲口中得闻这个答案之时,亦曾久久无语,如此简单就熬成了高手,莫非什么奇经八脉、周天大穴、上乘气功全是子虚乌有?
后来还是“大哲”点醒了他,那种山蛮高手,能够自行练成真气,并且成为高手,显然天赋异禀,却很少活过四五十岁,分明是不通养气、炼气各具其妙,只一味粗鲁压榨身体本元化生真气。
如此天长日久,真气固然愈见雄厚,身体本元却不知不觉间给摧伐殆尽,最终盛年早逝。
……
待得雷哲倚着一块巨石休息得差不多了,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当即开始凭着三年来练得炉火纯青的狩猎之术满雪地寻找野兽的爪印,行迹。
毕竟,做俘虏这几天,山蛮不可能给他们吃大鱼大肉,反而只提供少量干果,直让顿顿无肉不欢的雷哲嘴里淡出鸟来不说,还耽误他一直以来通过大量肉食和药膳增补气血的修炼进度。
“怪哉!为何我们一路翻山越岭,竟未撞见什么豺狼虎豹,就连兔鹿猪獾都没有?什么时候,林子里会像这般干净,安宁?”
好一会儿,一无所获的雷哲皱起眉头。
“确实诡异!”“大哲”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从未听闻山林里有什么兽潮之类,即使老虎或狼群的领地,也从不会短了食草动物……”
“还有,随处可见的野鸡斑鸠怎么全不见了?”
雷哲有些傻眼,同时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不安之感。
“扑棱棱!”
翅膀扇动的声音隐约传来。
“有了……”雷哲连忙窜到空处,望向夜空,可惜入目一片黑漆漆毫无所获,忍不住唉声叹气,继续搜寻。
满林乱钻,他终于看到一片新鲜的狼爪印,并沿着它们追入了一个山沟。
“呜呜呜……”
带着警告意味的低吼传来,同时出现的还有荆棘丛后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
“终于见到肉了……一头,两头,三头,四头!”
雷哲紧了紧青铜匕首,轻轻一笑,他不知道,此刻他自己的眼睛也透着贪婪的绿光。
“你们不过来我就过去!”
没有迟疑,他紧盯着那四双绿油油的眼睛,一步一步逼了过去。
“嗷呜!”
仿似感受到他的杀意,四头恶狼先后动了起来,当先两头冲出荆棘丛,飞奔如风,一左一右向他狂冲而来,另两头则紧随其后。
狼吼声不绝于耳。
雷哲夷然不惧,狂冲两步主动迎了过去,面对当先飞扑而至的双狼,但见他上身左摇右晃间忽地一转,右手匕首先是精准挑中一狼侧颈动脉,使之跌飞出去,同时左肘一下撞在一狼肋间,骨裂声中,那狼呜咽坠地,鼻孔喷血。
眼前一花,又是两狼一前一后跃空扑击的身影,雷哲却猛地后仰倒地,向前滑行,让两狼扑了个空。
“嗯?”
雷哲忽觉鼻翼一凉,最后那头狼腹部竟滴下了一连串的不明液体,下一瞬,窜入鼻腔的血腥味儿让他心头一惊:“这头狼受过伤?”
没给他多想的时间,落地的两狼又转身扑来。
雷哲冷笑一声,也不起身,就这么左手抓地用力,使得身体硬生生打横,一记鞭腿狠狠甩出,正中当先那狼的腹部伤口处,将之踢上半空,他又借力打个滚,恰好避开了后面那狼的扑咬,趁它抬头的瞬间,匕首闪电般捅入它的喉咙,又用力将它推了开去……
一对四,两个回合,胜负已分!
雷哲喘了口气,起身看着正挣扎断气的四头灰狼。
这时他才发现,除了其中一头狼腹部带伤之外,还有一头狼的后背此前也受过伤,而且伤口狭长,血渍新鲜,深可入骨,分明是刀剑所伤!
“事情不对啊!”
雷哲眉头紧皱,先是满山禽兽不见踪影,后有狼群曾与人搏杀,伤痕累累还只剩了区区四头……谁这么无聊,冰天雪地的大半夜与狼群过不去?
“扑棱棱!”
似曾相熟的翅膀扇动声忽然又从山沟高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衣袂拂飞声紧随其后……
雷哲一惊,倏地转过身去,便见一袭眼熟的青影从荆棘丛上空飞掠而来,还不等他看清对方的容颜,“锵!”的一声悦耳剑吟,随之而来的是瀑布银川般倾泻而下的千百剑光。
雷哲大骇,退之不及,咬牙挥着青铜匕首迎击,脑中却忽地响起“大哲”的提醒:“剑光只为扰你目光,真正杀着却是下面飞起的一脚,正踢向你的心口……”
“叮叮叮……”
剑匕交击,数声脆音连串掠过,雷哲持匕的右臂已是一片麻木,乍散的剑光后果然闪出一只布帛鞋裹着的纤足,足尖离他心口已不足半尺。
惊怒之中,雷哲空着的左手握拳截向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