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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审问与进狱(1 / 1)

审讯已经进行了两个转置,毫无进展。

连一直以敬业著称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也想打哈欠了。连日来的公事早使他非常疲累,现在再主持这个魔族的连夜审讯,已经仍他开始怀念起那张铺着洁白床单的木板床了呢。

木桑卓绝双手互抱着肩膀靠在那魔族左面的墙壁上,歪着头旁观这场有趣到极点的审讯。被审讯者精神恍惚,衣服也被扯了去了半边,那是不久之前大将军阁下的杰作。

“你的名字?”

“你还认识那些魔族?”

“你和天使信徒堂有没有关系?”

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把这些问题问了无数遍,那家伙一直低着脑袋,好象在很认真地研究地板材质,一声不吭。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那对摄人心魄的紫罗兰眼眸已经回复了原先的水蓝色,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向大将军阁下解释说,这是因为那家伙魔族血统不纯的缘故。不过假如他是纯正的魔族的话,早就被人发现了吧。

“这孩子看上去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族,怪可怜的。”木桑卓绝在白发精灵解释完之后在他耳边悄悄地说,话刚出口,卡尔布迪斯达夫就用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不是失血过多发烧了呀。”副将看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地说,他开始怀疑好色的大将军阁下对这个流莺有什么不良企图了。木桑卓绝眉毛抽动了一下,捏紧的拳头骨节响了几声。

白发精灵一转身,看着被捆的奥德鲁,恶狠狠地说:“不管怎么讲,只要沾染魔族血统的人,决不能轻易饶了!阁下,沾染了魔族有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

教会怎么想拉法尔历来不管的,他只知道,精灵和魔族是死敌。

传说千年前,卡德摩尼还有比精灵们更接近秩序之主的独角兽族,身为秩序之主眷民的他们与魔族之间水火不容,他们见面就非得分个死活不可。也因此,这个种族在那场浩大的战争里灭亡了。传说十七英雄之一的月剑圣符拉基米尔就是独角兽族最后一名族人,他也是三剑圣里唯一世人知道其真实面目与名字的。其他两位里,排名第一的星剑圣来去无踪,没有人见过他真实面目,不过后来他的剑技流传很广——前面捆着那位就会。排名第三的隐剑圣成名时还是位少年,在历时五年的圣魔战争里只出战了一次,那一次也是被吟游诗人传唱得最多的桥段,不过他血色长廊之战后便不知所踪了。有人说他最后死在了暴君和铁壁骑士双双战死的那个隘口里,但是别人已经不知道那里堆积如山的尸体哪一具属于他。

前行着的木桑卓绝不小心踢到了路上的一块小石子,那东西不久前还和地上的其他同胞们在一起构成这条被罗切斯特人们踩踏的路面。大将军阁下直接把它从这种酷刑里解脱了出来,改判水沟流放。

它坠入自己的流放地时的那声惨叫把大将军阁下从一千年前拉了回来,他看见了卡人布迪斯达夫望向少年时那愤愤的目光,抓了抓头皮,知道这回有戏看了。

回到黎明城堡里,一名卫兵在那家伙膝弯里踢了一脚,他便在卡人布迪斯达夫副将面前跪了下来,大将军匆匆在隔壁裹好伤,换好装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卡尔布迪斯达夫问第一句:

“你的名字?”

审讯无非是这么几个流程,先是平声问,然后大声问,然后喝问加威胁,再不回答的便动用刑罚。

平日里,身为精灵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对那些木头和铁组成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很厌烦,所以在能不动用他们的时候,尽量不动用他们。事实上中将大人平时也不会干审讯这个活计,那是布洛克少将的活。

在询问了一声,得到沉默的回答之后。菜鸟审讯官重重拍了一下台子,加大了他的嗓门。他依稀见过布洛克用过这招,所以学了过来。只可惜,这位精灵即使当了这么多年兵,喝骂起来的粗暴程度还是比较……优雅,所以杀伤力可想而知了。

偏偏他的犯人又是一个低着脑袋打死不吭声顽劣魔族。况且,伤心欲绝的他此时根本听不见审讯官的话声。

“我们……还是兄弟吗?”这句话一直在他心里回响,他多么希望那时候那个人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此时多么想这个魔族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他的耐心渐渐被怒气磨掉了。

“来人!把那个……那个……拿过来。”他不是很熟悉刑具的名字,好在旁边的人都是布洛克的旧部,一听中将大人发话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他们伶俐地把那一堆吓人东西拖了出来,其中几位还兴奋地直哆嗦。

“先别用刑。”大将军插话说,“你看他这副样子,用刑也不一定会说。”

有些恼火的白发精灵看着大将军阁下,侧着头说:“阁下,请适可而止!不要打犯人的主意!我再提醒您一次,这个犯人还是魔族!”

“啊?”大奖阁下愣了一下,很快知道了卡尔布迪斯达夫什么意思,他苦笑了一下,道:“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我对男人没兴趣……”

“男人?不对,是女人!”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狐疑地望着下边跪着的那个穿花裙子的家伙,尽管式样和木桑卓绝大将军的有所不同,但从那露胸的敞领和开裂放肆的裙边来看,这家伙无疑是只流莺。那张有点类似精灵的细长脸蛋从侧面看上去是那种文秀内敛的类型,倘若和拉法尔那种刚毅外放型站一起效果或许不错。啊,这家伙在流莺馆被我们抓来的时候不是三步一回头地看着他的情人么?那人倒是和大将军的脸型相象,不过那家伙真是狠心无情!

“阁下,你的掩饰的说辞太差劲了!她怎么可能是男人?你看她敞开的胸襟里还露出了一点……咳……**唷……莫非你有嗜好……魔族的兴趣?这是要上赎罪墙的!克里斯陛下……也救不了你!”白发精灵好不容易板着脸把这句话勉强说完,几名手下已经忍不住捂住了肚子。

木桑卓绝大将军生气了,他挥了挥拳头,冲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吼道:“我说他是男的就是男的!什么**啊!那是男人的胸肌笨蛋!我承认露出那么一点点是比较难分辨。我——木桑卓绝大将军会连自己面前的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吗?”

众士兵笑得更厉害了,他们看了这出戏,觉得就算之后挨几下大将军阁下的军棍,也是值得的了。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被上司一顿臭骂,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奥德鲁面前,想托起他的头来看个清楚,手却因为意识到对方的魔族身份而凝滞了——精灵对魔族有天生的厌恶感。

木桑卓绝大将军却被他婆婆妈妈的举动惹得有点不耐烦,他一把拎起奥德鲁,嗤地一声扯开了他的衣襟——大将军阁下这方面的熟练程度是毋庸质疑的。他把奥德鲁举到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面前,大声道:“看!男的吧!哼!就算是女人,那么平的胸我才不要呢!”

“啊……您说得对,我不该质疑您看女人的眼光,阁下。”白发精灵被突如其来的胸膛差点撞扁鼻子,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

卫兵们侧底笑翻了,中将大人闹了个大红脸,他羞愧地坐回到审讯官的位置上,盘算着怎么找回威严,他突然觉得,这时候再动用刑具好象就有点不太好意思了。木桑卓绝杀意十足银眸在那几个笑得喘气的人身上扫了一扫,被迫吞进肚皮里的笑意立即让他们的脸扭曲得奇形怪状。

于是这场审讯便耗费了将近两个转置,一无所获。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以前有点看不太起布洛克的工作,当初不是大将军阁下坚持,自己还会把他开除哩。这一次,他对大将军看人的眼光的理解更深刻了。

就在白发精灵努力训练自己的盘问技巧的时候,门外的卫兵高声叫道:“埃萨雷斯大师到!”

“埃萨雷斯?那么晚了,他来做什么?”大将军和中将对望了一眼,还没等他们收回自己的视线,埃萨雷斯已经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卡尔布迪斯达夫对这为同族的长辈既有那种战士对法师的敬畏与厌恶,也带有正统精灵对违背先祖遗训沾染魔法堕落的背叛者的厌恶。当看见埃萨雷斯拖着与精灵的优雅风度毫不沾边的步伐闯进来时,中将大人皱起了眉头。大将军阁下本身就不太讲究风度,因此也不觉得大法师有什么无礼之处。

“听说你们抓住了一个魔族?”大法师劈头问道。

木桑卓绝大将军抱着双肩朝地上的人努了努嘴,道:“喏,这个就是。”

大法师疑惑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家伙,这人怎么看都和传说里的魔族相去甚远。

“是的!”他叫了起来,“这是那天那个家伙!我说他怎么没有被结界禁锢住,原来有魔族血统!”

“尊敬的大副教阁下,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彬彬有礼地问道,尽管心下厌恶,但面子上的尊重还是需要的。何况他听说了,埃萨雷斯为了解除上次大厅里的危机丢失了自己七分之一的灵魂。那次没有他强行解放大将军阁下的话,己方早就一败涂地了。

“噢!是这样,魔族的眼睛‘魔性之眼’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法器,我需要几颗来镶在魔杖上!”

他一定把精灵的传统丢光了!看他粗暴残忍的言行,米玛卡什都要比他好上太多!的白发精灵在心中暗想,这些变态的法师,难怪教会最不喜欢他们。

连木桑卓绝这个有着“狠人”之称的人也被埃萨雷斯狂热的话语吓了一跳,什么?他要挖人家的眼珠?

那只被捆在地上的羔羊毫无知觉。

“啊!你们放心,我决不会害了他的性命,或许我能用这个过程来为你们逼供。唔,假如你们同意我挖走他的眼睛,我愿意用这把珍贵的魔法剑‘克雷尔·烈风’来交换。”

“那本来就是我的战利品!”大将军阁下看着那把碧油油的魔法剑,在心中暗想。战士一般都不太愿意得罪法师,他们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带有莫名的恐惧,即使狂傲如木桑卓绝这样的大匪,也不能完全免俗。所以大将军阁下经过短暂思考之后把这句话吞进了肚里。

“可怜的家伙,他大概把与这把剑有关的东西忘了。”卡尔布迪达夫将军略微知道法师们中间那种关于灵魂的记忆的说法,有点同情地想。

“怎么样?除此以外我还可以再付给你们一千枚铸有教皇陛下头像的托洛德金币!”大法师看他们沉默不语,以为他们对价钱不满意,狂热地叫了起来。大厅里的卫兵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埃萨雷斯大师,很遗憾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木桑卓绝大将军谨慎地开口了,他还没说完,大法师就高声叫了起来:“为什么?我可以把金币加到两千枚!两千枚托洛德金币和这把剑都归你们,他的眼睛归我!”

木桑卓绝与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微微摇了摇头。卡尔布迪斯达夫开口说道:

“对不起,这个要求我们不能答应。等审讯结束,我们会把这个魔族移交给红袍大教皇拉里赛兰斯瑟夫,或许您可以在他上赎罪墙之前,取走他的眼珠。在这之前,他受到天匪军的保护。”

木桑卓绝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看中将之后不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

对于奥德鲁来说,他更是不知道那个狂热的大法师想对他做什么,大将军和中将在干什么,他也不在乎他们想干什么。他甚至没有去想自己的下场是火刑柱还是赎罪墙,他的心完全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击跨了。

所以,当他被锁上镣铐、投进那漆黑不见五指的牢中的时候,他也是无知无觉的。

他缩在狭小的牢笼,一动不动,就像一具不具有生命的木头像一般。因此也无法听见牢房中原来的住客对他的评价:

“酷哈,新来的家伙好像你哟!”

小副将扎特在狱卒开门时就被惊醒了。他揉着朦胧的睡眼,看着天匪士兵们将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家伙被押进来,关进对面的一个笼子里。

“真可怜,不晓得她犯了什么重罪。”扎特叹了口气,就算是他,也没给戴上手铐脚镣。

梦费雯丽娜修女借着火把的光芒看了一眼,道:“两男两女,现在人数平均了。”

酷哈依旧在他的角落里,不说话,直到狱卒们锁门离开,梦费雯丽娜修女说新来的人像他时才吭声:

“他哪里像我了?”

“往角落一坐,闷声不响的功夫。”

“……”

酷哈立即用对方所说的功夫应对了。

“喂,酷哈,别不吭声,既然被吵醒了,说说话。”梦费雯丽娜修女喊着他,“再和我们的新难友聊聊。啧啧,这位小姐还真是年轻貌美呢。”

“他是男人。”

“男人?虽然个子比较高……”梦费雯丽娜修女疑惑地瞪大了眼睛,黑暗中更是看不清楚了。扎特也讶异了:“男人?”

“是的,男人。”酷哈那边传来了数声轻微的咳嗽,“一颗比大多数人都要纯净的……心。”

***

那是发自内心的寒冷,不属于尘世。

这种彻骨的寒意,冰封了它的源头,冰封了少年的心,使他与世间万物分离了开来。

他感觉不到世间的一切忧愁苦乐,因为他的心已经被自身的悲哀所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

本来记忆已经模糊,但是此刻,他突然想起了那时候那个魔族那对红色的眼眸中所蕴含的怒火与伤痛。小时候,那个眼神只激起了他狂热,现在激起了他的怜悯。可是,谁来怜悯自己呢?连埃欧曼也……

“不是的!我不是魔族!”他在心中绝望地呼喊,那声音却被自身那可怖的理智所压跨,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越是害怕越会去想,想得越清楚反而越害怕。

童年和少年的一些小事渐渐浮上心头,小时候他每次受伤愈合得都比埃欧曼快,连打铁时被烧红的铁锤什么的烫伤也是的;从很高的树上掉下来,还被埃欧曼和其他人一起压在身上,也没有骨折;还有,和艾欧阿曼同时向父亲学习剑技时,那压倒性的领悟力与天生的敏捷。他回想起了小时候埃欧曼刻苦练习的样子:父亲规定自己和埃欧曼每天要举那特制的铁锤三百次,而埃欧曼一般至少挥舞六百次。在他刻苦练习的时候,自己早就完成了定额的量,找个地方看书去了。

埃欧曼怎么努力也不及自己。这本来是他一直自豪的,现在却成为某种负担沉重地压在心上。

魔族!那双谁也欺瞒不了的紫色的眼睛。

赞美柯露娜!我……我真是魔族……那么……妈妈是魔族?还是爸爸是?

少年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母亲的容貌:她虽然是个哑巴,却常年微笑着抱着自己,和父亲很和睦,同时她还是暗月教会的一名修女。不必怀疑她的虔诚,暗月教会只要不是苦修士,都是允许结婚的。这也是救赎教会诟病暗月教会是邪教的理由之一。她便是魔族的对头。

父亲呢?虽然他看上轻浮滑头,可怎么看都是魔族的反义词呀。狂暴、嗜血、奸佞、邪恶。无论哪一个词都无法与那位老领主大人联系起来的。奥德鲁忘了其实自己和这些词汇也是基本无缘的。再说了,慈祥的母亲,善良虔敬的母亲怎么可能嫁给一个魔族呢?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我是父亲捡来的,母亲不知道的,魔族的小孩……

少年胡思乱想着,父亲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埃欧曼没有了,玛丽雅修女……朱丽叶……再次见面的时候,或许她们已经不会那样看自己了,她们会用石块和唾液来招呼自己:“烧死这个魔族!”——就像那个时候,自己在狂热的人群中跟着呼喊烧死那个红眸魔族一样。

柯露娜的祝福!哦不!我……不再是柯露娜的眷民了!再夜没有资格口称圣母的圣名了!我是那个背弃了她,背弃了诸神的堕落之子混沌之主卡奥斯的眷民!

那么,卡奥斯的信仰又是怎样的?——“混沌是最好的?”“混乱即是理想?”以往《圣典》上诅咒的语句如今都要变成赞美的语句了吗?

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却什么都没看见。

别管他!反正,我已经……没有未来了。火刑柱……或者赎罪墙,就是我的归宿。

幼年时所见的那个魔族在火刑柱中呼喊:“我是无罪的!”被众人投掷石子的景象浮上心头,还有不久前,救赎教会的秩序之钉制裁异端的那副血淋淋的景象也开始噬咬他的心。

死!

少年不是害怕死亡,他只害怕以那种万人唾弃的、不体面的、极端痛苦的方式死去。

不如自杀了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飘过。

不!圣母柯露娜的信徒不允许她的子民轻贱自己的灵魂与生命。

不过……我已经不能算是圣母的子民了!

奥德鲁头一次为自己与圣母之间疏远而高兴起来。

那么我就……

他动了一下,听见了金属镣铐响动的声音,感觉到了手脚上沉重的份量。他环顾着漆黑的牢笼,依稀看见了几个朦胧的人影。直到这时,少年才发现自己到了监狱里。

“哟!她动了他动了!喂,新来的,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问道。

奥德鲁对面的笼子里,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走到笼子边,友好地对他打招呼道:“柯露娜的祝福,难友!请问您是因为什么罪名被那些异教徒拘捕的呀?”

“什么……罪名?”奥德鲁那原本俊俏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毛骨悚然的微笑,“我是魔族。”

“魔族!”

那个年轻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伸手在胸口划着圆圈:“赞美柯露娜!我没听错吧!您说您是魔族?”

斜对面的梦费雯丽娜修女听见“魔族”两个字之后立即捡起了地上一个土块,攥得紧紧的,惧怕而又努力地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千真万确,我是该死的魔族!哈哈!”少年的语气十分坚定,仿佛在提醒自己这个事实。

“噢,我的难友。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使你这么伤心。就我看来,您身上没有魔族的特征,和魔族没有关系。”

“我的眼睛是紫色的。”奥德鲁把脸正对向他,睁得大大的,好让他看清楚。

“紫色?明明是蓝色的呀!”那人瞪着眼睛看了好久,尽管牢房里光线非常暗,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分辨一下颜色的话,他还是有足够的自信。

“是……吗?”少年好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地叫道,“你会对他们说的对吗?!对他们说我不是魔族的对吗!我是人类!我是人类!!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是人类啊!!”

梦费雯丽娜修女和扎特看着这个年轻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大哭起来,他一面大哭一面把铁栅栏敲得震天响,以至于狱卒都进来看了一眼。他装模作样地呵斥了几句后又关上门走了。

在埃欧曼害怕他,不敢认他的时候他没有哭;在木桑卓绝他们审讯他的时候他没有哭;在有人肯定他是人类后,他哭了。

扎特看着他伤心愤激的样子,自己心里都开始伤感起来。突然,他从少年不断滚落泪珠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抹紫光。

“真的是魔族!”他吃了一惊,后退几步,叫出声来。与此同时,大梦费雯丽娜修女叫了一声“柯露娜的祝福”便把手里土块掷了过来。梆得一声正中少年的脑门。

奥德鲁的哭声嘎然而止,这一下砸碎了他所有的希望——连囚犯都厌恶他!他就像当初那个给五花大绑,钉上火刑柱的魔族一般,已被人们完全否定。

既然没有人要我,那我还活着做什么?

少年心念一动,便一头向铁栅栏撞去,速度之快,让对面的扎特都捕捉不到他身影。梦费雯丽娜修女更是惊叫起来。

**迸流一地的景象并没有出现,伊萨克只觉得自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咳咳咳咳……”突然出现在他笼子里的人大声咳嗽了起来。奥德鲁挣扎了一下,竟然挣扎不开他那铁壁般的怀抱。

“酷哈??!你在做什么?”斜对面那个丢了他一石块的年轻女人叫了起来。

“救人。”抱住少年的那人淡淡地道,他的声音带有几分温柔,也带有几分生涩,听声音像是年纪不大的男子,但他的声音里又被注满了沧桑,仿佛经历了许多岁月似的。

奥德鲁那颗破碎坠落的心被这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稳稳地扶住了,他突然发觉,这个近在咫尺的陌生人的怀抱就像父亲的一样温暖。

“任何时候都不要丧失活下去的勇气。”那个人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一直有这个声音,现在我把他送给你。”

“您……是谁?”奥德鲁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

“酷哈,一个流浪佣兵,梦费雯丽娜修女的搭档。”那人回答他说,在他的身后,两道铁栅栏被拉成了弧形。

被提到名字,梦费雯丽娜修女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她大声说道:“酷哈,离开他!魔族都是不洁的、亵渎的、不虔敬的低贱的存在!”

“人类和精灵未必比魔族干净多少。”

“酷哈!离开他!靠近魔族,你要被圣母诅咒的!”

“无所谓。”她的搭档简短地回答她。

“好呀酷哈!你居然连圣母不放在眼里了!那么,下次咳嗽的时候,不要问我要药丸了!”修女赌气道。

“请便。”这个长着和白银之月帕拉赛兰斯一样颜色头发的精灵答道,他伸出自己细长的手指,爱怜地用花裙子拂去了少年的泪痕。

“我喜欢这个心地纯净的孩子。”他望着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喃喃地说,“呆在他身边,有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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