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歌这句话十足的不给面子了,虽然文域明很固执,但是他的确是个十足的爱民的人,滋生匪患之后,原本他就十分内疚自责,被莲歌这样一说,瞬间刚才的气焰都消散的差不多了。
百姓们有些看不过去了,“王妃,这话您不能这么说,文大人是出了名的清官啊!出了匪患,也不是他愿意的啊!”
莲歌没有直接反驳百姓,而是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文域明说道,“为官几十载,本是百官楷模,可每每治下却比周围城镇都要落后,分明名声在外,所辖百姓却不能真的富有起来,文大人,你可要努力对得起这些为你说话,把你奉为青天大老爷的乡亲们啊。”
莲歌的话继续扎心,文域明的确是靖澜很出名的清廉官员,可是他管理的地方却收税十分少,当地百姓在他的带领之下也并不能比之前过得更富足,这也是文域明多年以来得不到升迁的根由所在。
有百姓不赞同,“王妃,文大人一直跟我们同甘共苦啊,自从这匪患来了之后,文大人日夜不休体恤百姓……谁家被抢了东西,文大人就把自家的粮食分给大家……”
“大娘,那我问您一件事,有一个将军,整天与将士同甘共苦吃糠咽菜,在士兵们心目中地位很高,但是却总是打不了胜仗,而另一位将军,是将军就享受着将军该有的待遇,但是却带着士兵们一次一次凯旋,若是您有个儿子,您更愿意让他跟着哪一位将军?”莲歌反问道。
“这……没那么严重吧?”大娘很是犹豫,看了一眼文域明,文域明自己也听明白了话外之音。
“对,如果是在战场,那第一个将军的士兵,虽然与将军关系很好,但是结果却是不能凭借军功封赏,甚至有可能因为连吃败仗而命丧疆场,而第二个将军,尽管与士兵们有距离,但是只要赏罚分明,士兵们完全可以用不断的战胜之后的军功,得以加官进爵,所以,我一向不怎么喜欢只看能不能与百姓一起吃苦,就来判断一个官员的好坏。”
“就比如父皇,按照这个标准,难道父皇要整日务农劳作?若是不能将大家带的越来越富有富强,那不仅北夷早就打过来了,就连内患都不知道该有多少了吧?”
“而放在官员身上,虽不至于亡国丧命,但是却会导致所治一方比其他地方贫穷,穷了之后,一切都要停滞,我听说挨着环溪的幽城几乎村村有私塾,孩子们能很早就念书,环溪呢?幽城街上各种铺子林立,环溪呢?幽城商贾云集,环溪呢?若我没记错,五年前,环溪与幽城都差不多吧?文大人与幽城的李大人差不多是同时上任的吧?”
“可是……听说李大仁有是个小妾……”有百姓很是犹豫。
“嗯,也许我们都看不上这种作为,但是,仔细想想,他多少房小妾没有违返律例,而且又与百姓何干呢?至少在他治下的百姓是真真正正得到的实惠,大家为那灾难之中那微薄的粮米感动,可人家连遭受遭难的机会都没有,众位乡亲们,你们敢说你们从没羡慕过与你们相邻的幽城吗?”
百姓们无言以对了,他们往日里提起幽城来,的确是很羡慕的,但是他们的文大人也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但是现在,在这位王妃的眼中,文大人好像形象并不那么高大。
“我并不是否定文大人,方才我都说了,在进入环溪之前,我还和王爷夸赞了文大人的,却没想到,还没入城就被文大人带了些许偏见来看待。”莲歌说道。
“王妃还是为下官没来迎接耿耿于怀?”文域明轻蔑,之前王妃与百姓的一番对话让他老脸通红,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其实莲歌说的有些道理,这些年,虽然百姓们为他鸣不平,但是他自己是知道自己为什么长久得不到升迁的。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尝试过很多办法,但是他管辖的地方百姓虽然很感激他,吏治也还算比较好,但是百姓们的生活却总也不能真正的变好,这让他很苦恼很无力。
所以半天没有插话,一直在思考,没想到莲歌又提起今日之事。
莲歌失笑,“那文大人可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您是觉得我和王爷特别稀罕别人,甚至只是一个县令来迎接我们吗?在帝京过了那么久,父皇都是想见就见,我们差谁来迎接呢?”
“我只是呢,在此之前很敬服传说中那个清正廉洁的文大人,但是真的见了之后,发现有些落差有些失望罢了。”
“呵,要是王妃还是气不过,那就给老臣治罪好了,反正看上去暮王很听王妃的。”这下文域明连萧长暮都捎带进去了。
原本只涉及到她自己的话,莲歌还有时间与文域明在这里周旋,但是现在竟然连萧长暮都挂带上了,这让莲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文大人真是无所畏惧吗?”
文域明也是一阵冷汗,回想起自己刚才被这小丫头气昏了头,原本打定主意无视萧长暮,只针对王妃一个人说话的,毕竟那个妖孽不好惹。
“皇家不是说不得,对帝王你可以去进谏,但是,并不是一切都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你就是正义的,长暮哥哥可以被百姓们尊重,能够这么早封王,他对靖澜的功劳比文大人小吗?为什么到了文大人这里,就是无视和奚落?你要带上多大的偏见,才会让你有今日的表现?”
“枉文大人自诩世道卫道士,却连最基本的忠君爱国都不懂,我与王爷的确是出来游玩的,可你可以去问我们所经过的州府县镇,哪里有了问题我们不管了?私盐案,私通北夷煤矿案,又有哪一个不是王爷查出来的?怎么到了文大人的口中,王爷就是一个任你奚落的人?”
“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是,希望文大人能就事论事一点,我和王爷这次住府衙,会查政务会剿匪患,我们不要金屋银屋,不要山珍海味,当我们走的时候,只希望我们所做的一切,文大人能够摒弃你的偏见与立场,公正评价。”
“好了,小丫头,我们走。”萧长暮走到莲歌身边,“不要生气,伤还没好。”
“恩,没关系。”听到了萧长暮的声音,莲歌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任由萧长暮将她抱起来,抱上了马车,两个人一起往府衙的方向走去。
“这次不多嘴让他起来了,好心好意的,结果人家跟我吵了这么久。”上了马上,莲歌不复之前的云淡风轻,跟萧长暮说道。
“你啊,”萧长暮有些无奈,“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受这些指责的,他不敢明目张胆指责父皇与我,最终那些闲气只能是撒到你身上。”
“既然来了,就帮着父皇解释一下,免得百姓们说什么朝廷有眼无珠,好官得不到升迁,现在逼着他们看看现实不好吗?未必所有人都认同我,但是总归会有些人回去会好好想想的,本来清廉就不该是一个官好与不好的唯一标准。”
“恩,这下老头子肯定要气死了,我们先去看看环溪的案卷,这下……”萧长暮难得叹息,“连我都对老头子不太有信心了,他看上去,很固执己见啊。”
“好,那到了我们再查。”
这边说了什么姑且不提,在环溪南边的环溪山上,一个喽啰一路从小路跑上了山去,到了山寨的正厅,“报大王……”
喽啰在正厅将今日在环溪城看到的一幕与那山大王说了,绘声绘色的跟山寨的山匪们说了一个小姑娘跟文域明斗嘴,把文域明臊的老脸通红哑口无言的事。
山寨的土匪们嘻嘻哈哈的听着,只觉得十分的过瘾。
被叫做大王的那个人,也只不过是个少年,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棱角分明的脸,其实很是精神,身板看上去虽然不壮士,却也能感觉充满了力量。
少年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听着喽啰的禀报,看着他属下们笑的眉飞色舞的,倒也没有阻止,而是玩味的想着小喽啰刚才说的话。
一个看上去很美的小丫头,把那老头子说的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吗?有意思,少年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出神。
“大王,那小姑娘说……要……要查探环溪匪患之事……”大家欢乐完了,小喽啰对着少年说道,他不是从开始就看到的,所以也只是从旁人添油加醋的描述之中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他根本没听到前半段,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小姑娘是个王妃。
“好了,我知道了。”少年表情未变,但是却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虽然人言文域明是个好官,可是那老头子到现在,匪患出现了两个多月了,他也派人上山剿匪好几次,可到头来,连山大王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少年是有些看不上他的。